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我的鼻尖与卢奥平坦的额头正好撞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做了,但是从手掌一路蔓延到唇齿之间的微弱麻意让我知晓,自己就是没有办法去容忍一场无声的对峙。
被强制唤醒的男人皱紧了他的眉,卢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那一种人,不需要开口提问,他很快就摸清了发生的一切事情,被自己封存起来的无礼也在这瞬间绽放出,让他喊着:“你这个讨厌的女孩…”,又用自己的双臂将我恶狠狠地推向摆在沙发后的巨大书架。
借着力度轰然倒下的木板碎片与白色的草稿纸张一起飞舞起来,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只恨他不能再用力一些让我因为他的力度彻底迷失。
等等,这会是一场被文字占满的不切实际梦境吗?
我看到自己的面孔,卢奥的诗歌,纸张们如同被风暴席卷的蝴蝶在空中翻飞,那些白色的边角触及我的皮肤,让我的手指不自觉开始颤抖,如同咒语被一遍遍重复,深浅不一的墨水不均匀地开始渗透过纸张,带着某种癫狂般的美感,从疯狂来到绝望,又从绝望逐渐走向虔诚。
虔诚于我。
静默的一秒延长成为了漫长的十秒,卢奥的眼睛终于彻底醒了过来,表情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眼珠微微转动,仿佛在确认空间中的我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由他的意识碎片与药物组合成的幻觉。
往日冷漠的伪装已经被撕碎,近乎赤裸的脆弱感扑面而来,像是一粒尘埃落入平静的湖面,抽动了几下嘴角,一切掩饰都被残忍掀开,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将那种呼之欲出的想法确定的同一时刻,卢奥反倒先我一步用沙哑刺耳的声音展示起溃败。
“现在满意了吗?洛蔓贝尔?看到这些内容,应该很自豪吧?”古怪的不屑被眼神分外认真的男人说出,他以为自己能够吓过哪个脆弱的灵魂?夜晚徘徊的无家可归者或是我,谁都不会在乎。
“我不满意,”我直白的否认了卢奥的话语,不以为意的耸着肩,完全与动作背道而驰着,手还像拿着网进行捕捉的动物学家那样紧紧的握住了每一个证明隐约在乎的证明,但声音却分外颤抖着说道:“我不满意这些内容,这会让我感到可怕,卢奥。”
“感到可怕?”半边脸上浮现出我的指印,如同黄昏时的玫瑰色刻印在卢奥的面孔中,被扰乱一笔的画作似的让他大笑了好一段时间,几乎快把肋骨一并吐出来似的反问着:“你不觉着那些该死的闪光灯可怕,反倒会觉着我可怕?”
“你从没告诉我你想…你想我……我不知道…”明明想要出现的话语被再一次有意吞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在卢奥抬起的右手中,我似乎看了无尽的可能性,无法忽视的看到它们全都指向了我的头顶,就如同一把随时会落下的斧头,硬生生的要向我劈下来。
而卢奥,他正平静的直视着我,势必要说服我那样,极其认真的告诉我:“洛蔓贝尔,谁说我想你了?你要知道,在这世界上所有人里面,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
“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你爱我。”像是洞悉一切的神明,某种扭曲缠绕着的爱意味道从卢奥的身边向我接近,他不需要说太多,他的灵魂是万中挑一的光亮点吸引我靠近,我没想过要对它进行抵抗,也从不觉着自己应该这样,顺从听着布料与布料摩擦出一种分外尖锐的声响时,注意到我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缠住他的裤腿,在混乱中纠缠成一片难解的风暴。
这件事情的发展太快,如同一场被剪辑过的电影,超出预料之外,不知道下一秒会来到怎么样的剧情,断断续续的感受起来靠近着我的皮肤温度,我本以为自己会伸出手掌在一次打向卢奥,本以为自己会有一些下意识抗拒的心理产生令尖叫出现,但是,它们却在过分贴向彼此的这一个瞬间里面,彻底转为具有包容力的耐心。
我们抱住彼此,直至终于融化了最后一丝尴尬与莫名敌意,但我渴望的不是被男人拥抱时的生理满足,而是一种灵魂的赤裸与交融,于是,卢奥再次将他安慰性的吻落了下来。
他怎么还不来占有我呢?
脱下衣物的动作不再是一种暗示,而是一种象征,一种将全部防备与伪装抛开的行为。
我要把这个男人吞噬入腹,用自己的指甲刮开他的每一层皮肤,让他的血液试着与自己的胃来个亲密接触,因为,只有这样的方式,我才能真正知道,他如同我幻想里面般有着对我的满满在乎。
他在乎我就像我在乎自己。
两具瘦弱过了头的身体因为紧紧地抱住彼此而产生了痛苦的欢愉,一条条模糊的界线令卢奥的睫毛在近距离下像蝴蝶翅膀般颤动,瞳孔的星光被药物稀释成一片朦胧的银河,粗糙手指埋入不知道属于谁的发丝,我们倒在陈旧的沙发上,爱欲便和空中的灰尘一起野蛮缠绕了起来。
这不是爱,不是温柔,甚至不是最原始的欲望,而是两个破碎灵魂在黑暗中的一次偶然碰撞,如同宇宙中两颗孤独的星体,在无边黑夜中短暂地共享了彼此的光芒,如同沙滩与海洋的交界,永恒又转瞬即逝,而当一切归于平静,他再次沉沉睡去之后,出现在床边的我却始终无法选择闭上双眼。
所有的一切都在对我诉说着消失,供奉什么来获得一点甜味,很想让我感到可惜似的哭诉自己的不完美,可这毫无压力,我毫无悔意,甚至是应该被唾弃的从其中获得到了快乐。
半个身子压在卢奥的枕头旁边,再一次用自己的额头触碰他的鬓角时,无比确定自己需要的东西已然被成功找到,可,在这之后呢?我应该留下来吗?还是我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
亲昵的相交方式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撬开真实的锁芯,时而快速如同高速公路上汽车行驶速度般,时而又缓慢到昏昏欲睡的午后。
我要把自己的感受记住,记住那种将头探出车窗,打从心底等待着前方出现的广告牌令自己失去生命的一瞬间,但它从没发生过,就像是那些应该出现在我和卢奥间的相处,那些凌晨的亲吻,午夜的烛光晚餐,手牵着手走过每一块石砖的“如果”一样,只是草率的在我的世界里与我打了个照面,就没有任何留恋的选择离开了。
这不足以让我产生惊奇,像是两个各取所需的人那样,我在黑暗中坐起身,字迹潦草的内容们便从我的手心里面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的手臂环绕过我的身体,保持沉默注视着,又在我将那句:“你让我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时,不知所谓的笑了起来。
“你真的这样想吗?”他开口问我,但却要比我更先一步的知道等待他的答案,为我系上纽扣,卢奥的身体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那里,双手抱住肩膀,看起来从未这样情绪稳定的对我说道:“谢谢你,洛蔓贝尔,这够我写出很多内容了。”
“…我真的这样想,你让我找到了一切消失掉的自己。”我放弃最后一点想要伪装的方式,真心实意说着,沉甸甸的文字压垮了我,但不是因为卢奥,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还是在离开之前告诉他:“如果,卢奥……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想要记住我,我不会拒绝这些。”
“你想太多了,洛蔓,”卢奥轻松的笑了笑,很乐观的喜欢注视我的背影般,他开口易挑衅一样用手摸摸太阳穴,低声开口说道:“你还不值得被我记住。”
“好吧,”我没顾及他极其容易被洞悉的言外之意,最后对他说了句:“再见”以后,我们的身体与人生就这样背道而驰的进入僵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