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辰指着前方水面:“那是……什么东西?”
明夷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水面,漂着一团模糊的影子,顺着水流悠悠而来。
阳光下,轮廓不明,浮沉不定,乍一看仿佛是一只鼓胀的麻布包裹。
“哪家的破衣裳?”
谢令辰皱眉,又朝灰白影子处淌了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春日的玉溪江吹着微暖的风,于湖面上掀起一层层碎银似的涟漪。
先前那一团浮在水面的“东西”,随着水势悠悠漂近,搁浅在岸边淤泥里。
那东西的全貌终于显露。
谢令辰脸色有些不好。
他终于看清,那是一具女尸。
无头。
身着寻常布裙,衣摆被水泡得泛白,像极了古画里褪色的风景。
如果忽略脖颈处那赫然一截整齐断面的话。
那里的血早已被江水冲得干干净净,只余一抹渗人的苍白。
谢令辰不由闭眼。
画家对色彩向来敏感。
明夷倒是一脸淡定。
还是她搀着谢令辰上岸的。
然而,谁也没有率先去鼓捣那尸体。
“那个……我听沈仵作说,最好不要乱动尸体……”
谢令辰衣袍滴水,初时那风流惬意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强行维持着镇定,只是虚弱的语气出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回去请仵作……你……”
却是被明夷反将一军:“我轻功好,我回去请,不必同我客气,你在这里看尸体。”
谢令辰:“……”
得意楼,位于城东通向府衙的必经之路。
长街上,衙役跑过去,又跑过来。皂靴纷乱踩过石砖,闹出不小动静。
陶夭眼尖,站起来,于窗口探头探脑。
“发生什么事了?”
王玄清正在品茗,眼皮不抬:“难得休沐,不必管他。反正有事的话总会找到你家沈卓的。”
“赵捕头,怎么了啊?难不成又有谁死了?”
陶夭倒是直接,就探着脑袋从得意楼二楼冲人喊话。
闹得一众百姓并上衙役纷纷侧目,寻找那噪音的源头。
“沈卓,你在这啊!”捕头赵之前因为陶夭等人勘破□□案,多少对这夫妻俩的观感好了些。
“这就来。”
沈卓冲陶夭与王玄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袍袖却被死死抓住。
“一起啦~我帮你记录~”陶夭自己上赶着,顺便也将王玄清也抓了去。
道长欠了陶夭人情,之前又承诺过有难以调查的案件可以来找他。
此时也不好堂皇作壁上观。
三人便一起去验尸。
陶夭刚靠近尸体,猛然一瞥那鼓胀圆滚的尸身,不由打了个激灵。
“这、这是……?”
她悄悄挪了半步,又拿手中尸格单遮住自家脸颊,露出一只眼睛,小声咕哝着:“像水里泡过三天三夜的大馒头!”
王玄清无语:“喂喂你拿什么比呢!”
居然拿他最常吃的口粮作比,让他以后怎么开开心心啃馒头!
沈卓站在陶夭身侧,目光淡定:“此为溺尸常见状,死后泡水三日以上,气体郁结于体,四肢腹腔胀大如鼓。江水暖,浮尸出得也快。”
他顿了顿,声音温温淡淡:“你若是怕,这次我自己来便好。”
陶夭咬了咬唇,哼哼两声,硬着头皮凑近了些:“我好奇!”
“好。”沈卓轻笑一声,目光复又落回尸体上。
“但若仔细看,就知并非一般溺死。”
沈卓又按了按女尸膨大的手掌:“指节松软展开,应是死后再入水。”
“为何这就是死后入水?”
陶夭拿笔挠挠脸颊:“难道不是因为尸体泡烂了么?”
“若是死前入水,便会有挣扎时的本能反应。四肢会是这种蜷曲状。”
沈卓朝人比了个拳头。
陶夭慢慢靠过来:“那就是说,她死了,再被扔进水里?”
“不错。”
沈卓站起身,目光落在无头尸的颈部:“更何况,颈骨齐整,刀痕明显。死者头颅是被砍掉的。”
“不过,要确证,还需进一步检验她肺部的积水情况。”
沈卓取出解剖刀,解开尸衣。
随着皮肉绽裂,一股腥臭混合水汽扑鼻而出。
陶夭忍不住干呕。
“怎么了?”
沈卓注意到她的异常:“没事吧?”
“没事……”陶夭弯着腰,冲人摆手。
“我不是怕啊,就是……有点晕。”
“我那架子上有把扇子,若需要,你可取来。”
他也想开窗通风,可是同衙众吏通通反对。
陶夭猛扇团扇,却并没有觉得情况有太多的改善。
“我刚还吃了花开富贵糕来着……完了,那我会不会从此糕点过敏啊?”
“不会的。只要适应适应,应该就会好。”
他也经历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