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季松安再度醒来时,房门已经悄悄打开,传进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跳进屋内,将室内染上橘黄色的色彩,未开灯的房间笼罩着一层守旧温馨的氛围。
落日下,小白正躲在角落悄悄睡着回笼觉,桌案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透过纱窗的阻隔,他看见院子里的江霁白正坐在小凳上修建花枝,笼罩在网纱与暮色的里,朦胧静穆。
不像人,像一尊教堂里的神像。
季松安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他只在出任务时误入过一座人类异变前的教堂,只剩断壁残垣,洁白的石像上上面覆满青苔与植被,将天使吞噬。
只一眼他就被捕获心神,无事时便去那里发呆。
高洁悲悯的天使像,垂头注视着异变的世界。它是过往文明的印迹,也是旧日美好的投射。
真奇怪,为什么突然一瞬间在江霁白身上看见了神像的影子。季松安摇了摇头,将神像的影子从头脑里甩出去。
他想要走近去看那个人。
动身的一瞬间,江霁白站了起来,回头望向他。
季松安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他眼眸微动,庆幸有着一道纱窗的阻隔。
江霁白推门进来,还是那副轻松温柔的姿态:“醒了?洗完手来吃饭吧。”
耀眼的白织灯打开,像是刺破了一个梦一般,让季松安忽然清醒过来,他跟在江霁白身后去洗手。兴许刚刚是因为还没睡醒,脑子还混沌着,才会有莫名其妙的感觉吧。
冰凉的自来水打在温热的手心,扫去了浑身的炽热。
季松安将清洗干净的手贴在还泛着红润的脸颊两侧,被冰的一哆嗦,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泼。
坐回桌前,两人一扫往日凝固诡异的气氛。
“江雇主。”季松安拖着轻快的语调调侃道。
他们已经默契地解开心结,季松安抱着坏笑,期待地等着江霁白无语的表情。
果不其然收到了对方皱着眉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噗嗤一声,笑的一脸开怀。
“喊我名字就行。”江霁白看了看挖苦他的某人。
那人没心没肺,明摆着倒坏水儿。但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毕竟这场莫名其妙的争端是从他开始的。
太幼稚了,他这样想着。
难道是人到中年,莫名有了叛逆期?
倘若江医生能站得更高一层,就能知道这位莫名闯入他生活的少年,将他平静如水般的生活搅成一湖春水。心头的波澜被下意识掩藏,他浑身的细胞叫嚣着靠近,又畏惧风险地退后。
“这不太好吧。毕竟我们还要约法三章呢。”季松安翻起旧账,细数他之前的恶行。虽然他面上不说,但心里记得可清楚。
江霁白夹起鸡腿放进他碗里,无奈地看着神采奕奕的季松安:“吃吧,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以后做好吃的饭给你吃,给你赔罪好不好?”
他一边哄着,一边庆幸,这段插曲并未给他们的关系带来裂痕。
这个赔偿季松安喜欢,江霁白的手艺确实堪称一流,无论是做饭时流畅的动作,全身心投入的专注,还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极具审美风格的装盘,都很让人着迷。
有了好处,季松安心满意足地低头吃饭,贝壳般的白齿咬下一片炖烂的鸡肉,好吃到眼睛都眯起来。
嘴里吃着还不忘找补一句:“做人要诚实,还要坦坦荡荡。不能天天把话憋在心里,让别人哄。”
他在内心感叹,自己第一次哄人就获得大成功,真是天赋异禀。
江霁白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季松安,他狐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厚脸皮。”
这是成年人的含蓄,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
他暗自摇了摇头。
季松安舔了舔嘴唇,大方地安慰道:“没事,知道你脸皮薄啦。”
收获到江霁白警告的眼神,他毫不畏惧地对视,乐滋滋地垂头吃饭,心情倍儿棒。
江霁白不禁在心中反思,自己以前明明总是把别人怼的说不出话来,但在季松安面前却是被怼的那个。
而且之前明明是他说一不二,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如今季松安都快骑到他头上来了。
他扶了扶眼镜,眼神晦暗地看了一眼兀自高兴的某人。
这是个披着羊皮的小灰狼,绝不能掉以轻心。
宁静的夜晚,两人一起坐在沙发前,看着电视节目。
吃饱喝足的季松安昏昏欲睡,脑袋耷拉在靠背上,眼睛一闭一闭,主持人起伏激动的台词像是最佳催眠剂,让他坠入梦乡。
有着杂乱声音的背景对于末日时代的季松安来说,是不安全的。但是在江霁白身边,就有浓浓的安全感。
江霁白感到季松安在戳自己的胳膊,痒痒的。
他缩了缩手臂,对方却愈演愈烈,轻柔地隔着衣服抚摸起来。江霁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有些过分了吧?
反手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却摸到细细长长的粗糙物体。
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猜测,低头一看,果然是季松安的藤蔓,被他揪住枝头后还在蹭蹭贴贴,热情卖萌。
江霁白不得不承认,他居然在一株植物身上看出了可爱的感觉。
算了,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都接受季松安这个疑似外星物种了,一根藤蔓而已,洒洒水咯。
至于他为什么不问季松安是什么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