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高热后的身体疲惫不堪,丛一懒得再去想,也再没胃口。
躺下扯过被子,她继续蒙头睡下。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
这样一觉醒来,光亮都见不到一丝的情景,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她躺在床上,睡意还未消散,屋子里空空荡荡,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一下也不敢动,就这样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茫然地看着周围死气沉沉的一切
那种孤独和彷徨感又一次侵袭了她,她毫无预兆地掉入黑洞,周围没有一点光亮。
抑郁和悲伤累积的太久太凶,到了她精神身体都无法承受的地步时,她就会这样,头晕,心慌到不能自已,喘.息费力,出现各种各样,很明显的躯体化症状。
这三年,她把自己折腾得够呛,断断续续,反反复复,这样的症状从没离开过她。
经历了昨晚亲眼撞破Vinay的恋情,又烧了整整一夜,她正是脆弱的时候。
眼泪流得太多,她已经快要对此失去知觉,可越强忍,她的身体越是承受不住那种痛。而承受不住的最直接反应,就是像现在这般,通过躯体外化,像是一座外观风光,内里被蚀空的大厦,风雨一来,便摇摇欲坠,快要崩碎。
她努力闭上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尽全力,却连扯开被子都困难。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任由自己下坠,就如同一朵漂亮娇艳的玫瑰,被人剪断后,随手放在花瓶里,汲取不到任何养分,从内里开始逐渐枯萎。
而最可怕都是,她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消逝和枯萎。
好不容易从床上挣扎下来,她想要打开灯,或许有光亮的时候会好一些,可脚才踏在温暖柔软的地毯上摇晃着想要起身,下一秒就跌坐在地上。
这种成瘾性强制戒断后的焦虑惊恐发作,这三年半里,她感受过好多次。
手指紧紧抓住床边柜的一角,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抽离不了了。
她感受到心脏在急速地跳动,满头的大汗,顺着鬓角往下掉,胸腔和喉管里有莫名的气流在涌动,她下意识拽住胸口的睡裙布料,拼命地干呕,瞬间泛起生理性泪水。
好害怕,好无助......
也就是这一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不能起身,她被困在床边,承受着那种巨大的眩晕无力和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毁灭感。
文时以站在房间门口,本来是想接她去吃晚饭,见没有回音,更用力地敲了两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肯定不会自己跑出去。他怕她出事,赶紧找管家要来了备用房卡。
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内一片黑暗。
文时以也没顾上开客厅的灯,听到卧室有动静,直奔卧室,在发现她还在房间里的那一刻,开了灯。
床边的人跌坐在地上,呼吸声很重,伴随着剧烈的干呕,只能看见一个的潦草背影。
文时以察觉到了她的不对,赶紧上前查看。
她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文时以快步走到她身边,半跪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捞起来,“你怎么了?”
像是无边无际的黑夜深海中突然朝她飘过来的一块浮木,她有了支点,松懈了全部苦苦支撑的力气。
她紧紧拽住了文时以的胳膊,努力撬开眼皮看向他,用尽所有力气地从空气中获取氧气。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每一次发作,她都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样。
她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到不可控制地发抖,害怕到觉得自己立刻,马上就会窒息。
下一秒,她用尽全力抱住了眼前的男人,攀附在他宽阔的肩上,将头和侧脸抵在他坚实的胸膛。
顾不上他是谁,顾不上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只想紧紧地抓住眼下她能抓住的一切。
文时以不知内情,以为她是心脏或者胃部不适,被她这忽如其来的拥抱打乱了所有节奏。
她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宽阔坚硬的胸膛,头伏在他肩侧,焦灼滚热的呼吸一下子洒落在他耳畔,他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文时以的口气尽可能放平,温柔追问,却始终得不到回答,“哪不舒服?到底哪不舒服?”
丛一听见了他的话,但没有力气回答,那种激烈的惶恐感完全包围着她,让她根本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我带你去医院!”文时以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看着眼前苍白如纸的人儿,紧皱了下眉。
丛一没力挣扎,也不能做出回答,只固执地抓着他的衣角,断断续续,颤抖着摇头。
“不......不......不去.....”
因为她知道,这种情况,她去医院也没有用。
谁也帮不了她,她痛苦过那么多日日夜夜,无数次地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又无数次的苟延残喘。像是暴风骤雨的海啸里,被恐怖漩涡无情吞噬,经历了漫长的摔打后,彻底要绝望的最后一刻,陡然雨过天晴又被重新丢回岸上,破破烂烂。
再之后,是不知什么时候会侵袭的下一场狂风骤雨。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永远没有尽头,永远不能留在岸上。
她又烧了起来,体温略微有些高,抓着他的手臂白皙干净,和瓷娃娃一样漂亮。
文时以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多停滞了几秒,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在无助地颤抖,呼吸声此起彼伏。纠结了几秒,温热的手最终落在了她光滑细腻的脊背上。
他就这样半跪在她身边,将她紧紧抱住。
依然是这片无助的海,但在这场新的风暴里,他拽住了又一次快要被吞没的她。
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减弱,丛一在他坚实温柔的怀抱里逐渐平息,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力气,勉强支撑起来。
小死一般,她像是被掏空了身体,出的汗转冷,平息下来,被流动的空气吹过,惹得她皮肤起了细密的疙瘩,冷岑岑的很不舒服。她趴在他有力的臂弯里,柔润的长卷发落在他的小臂上,还在拼命地搜索空间里流动的氧气,双目茫然地不知看向何处,拼命地压抑着身体里翻滚而来的惊惧余韵。
终于,她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抬起头,用那双依旧漂亮,却已经湿漉漉的眼睛重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