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旅晃着酒杯如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视线往下偏移,落在前方痣上,“姐姐,你也不小。”
“你说什么呢?”紫色的光从姐姐的脸上流转,明知故问的娇嗔明显。
酒吧里适时得开始饶舌说唱,各种淫词儿混着酒精开始吞下去,夜半的肉池里人们贴合在一起,他们举起双手的样子像是投降,又像欢呼。
万嘉旅的指尖被勾住,痣开始吸引,他被缠绕着在她的脸上攀爬,姐姐紫色带亮片的眼影上挑的眼线,眼眸流转的时候手指转圈在万嘉旅喉结,万嘉旅的嘴角上扬,不能在这种场合让女人掌握节奏,他的手抓在女人大腿,肉都被掐出红痕。
他觉得他之前就是昏头了居然还能克制这种□□的念头去找一个书呆子,居然还享受跟他的居家时光而什么都没做。
但是其实他现在也很迷茫,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双插头,他还没弄清楚的时候姐姐开始送上吻来,她的口红除了她嘴上没有别的地方都是,她撩拨得实在明显,按照从前惯例的《万嘉旅说明指南》,下一页应该去开房,但是偏偏他有点儿杂念。
有杂念…
喝酒啊!
万嘉旅被灌了酒,胸口都被酒渍洇湿,他揽着姐姐往外走,酒吧门口的车辆没脑子的打开了刺眼的大灯,大灯照着万嘉旅,女人正在为衣衫不整的小万总点烟,他们亲密地凑在一朵火苗上,看得出来,他们应该准备前往奔赴生命大和谐。
万嘉旅有点儿昏,昏得有点儿站不住,他昨天这个时间似乎在吃火锅,纪榆调得火锅蘸料很好吃。
那大灯也照着刚打烊的香辣蟹门口正在抽烟的纪榆。
他似乎是刚开始学,连拿烟的手势都很青涩,捏着一根烟像捏这根笔。
他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万嘉旅。
万嘉旅看见他手上的烟掉在了地上。
大灯太亮了。
他们互相看不见表情。
万嘉旅有一肚子气,他揽着女人与纪榆擦肩而过,大步流星往前走。
纪榆被留在原地,他身上香辣蟹的味道跟烟草味道混合在一起。
纪榆还要回去脏乱的厨房切备用菜,他有切不完的菜。
洋葱切起来最是讨厌。
这桌子又脏又晃,跟二婶家的差不多。
万嘉旅家里的大理石岛台厚重沉稳,切菜的时候不会像自己家的一样摇晃,如果他没及时收拾那张八仙桌的话他爹会在他的唯一的书桌上吃饭,酒渍跟汤汁都会撒在上面他爹根本不在乎。
好像,唯一会在乎的只有万嘉旅。
西北山坳里的老房子被挖掘机轻轻推了一下就塌了,把他的童年,贫苦,荣誉通通压在下面,但是几天之前的万嘉旅蹲在废墟之上,抱着他的过往对着他笑,纪榆那五年前那张刻字的书桌最终被万嘉旅绑着石头沉到吃过栗子钓起小鱼的塘底,他曾挽着着袖子在冷水里将上面的泥尘洗干净,亮晶晶的眼睛跟纪榆说,“纪老师,我们把这个桌板藏起来,只有我们知道。”
“我看见了,你刻了「别哭」。”
“我觉得这张桌子可能见了你很多的眼泪,但是现在我要把它绑上大石头沉进水里,就再也没人会看见你的眼泪了,再多也没关系了。”
他...
纪榆抿着唇一下一下的切着洋葱,这桌板实在太摇晃了,跟家里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他只配用这样的桌子,不管是做饭还是读书。
他切完了一大盆的洋葱,还要洗一大堆的碗,这里的水要多次利用,这滋味像是年前在二婶家的灶台前面洗碗的感觉一样。
但是,他的手还浸在脏兮兮的洗碗水里的时候,抬头只能看见陈旧破烂瓦檐的时候,万嘉旅毫无防备地跳了进来。
仿若明艳的星跳进灰色的命。
纪榆的梦魇在此刻惊醒,他不明白是不是全世界的水流都相通,他好像看见五年前明明被沉入水底的课桌时隔多年漂在好望山的泥巴水里,就在他们身边。
他发现原来木头沉下去,还是会浮起来。
书桌上面都是一层一层的泥泞,愚蠢又青涩的希冀,这些字不是他刻的,胜过他刻的,他在此刻看着坐在面前的万嘉旅,陌生又熟悉。
那张挂在朋友圈照片上的栗子后面的云没有藏彩虹,只有一场又一场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