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微愣,她不过是想去端碗雪梨汤给他顺气而已。
而眼下他就像一只吵嚷的大白鹅,非得要辨出个高低。可长宁认为自己没错,也来了股劲不想哄着他假意认错,况且离开时她分明见那女子胳膊垂着。
自己不动手还被说没用,若贸然劝说让他勿与人为敌,难不成得把自己的舌头拔了?
昔日长宁只觉原清逸性子冰冷,如今看来倒确实凶狠,这魔头的名声好像也不冤......
藤萝于廊角垂下,将看戏的目光遮却些许,四人只能瞧见原清逸眉若核桃,长宁裹背而立也瞧不见面上的神情。
月狐慢悠悠地开腔:“你们猜是大小姐先转身,还是尊主先起身?”
见不得他一幅看戏表情,月燕浅横了一眼。
月鹿端详着原清逸蠢蠢欲动的脚掌:“尊主看来倒不大能稳得住,没料到出门一趟竟能见他如此模样。”
“尊主连幻术都未撤下,你们瞧瞧像不像父亲训斥女儿,又觉得好似骂重了......”月乌接过一嘴。
原清逸出门从不以真容示人,今日乃一副中年男子的打扮,三人仔细地打望后纷纷点头。
于半空传来的啼鸣将亭内的沉闷打破,原清逸本欲起身,却见她身子微倾,他忙坐直,仍端着一脸。
长宁转过身盯着他,这张脸实在陌生,若非他身上的气息,她都要疑心自己被人掳走了。
长宁想瞧瞧冰雪脸是何神情,若他实在置气,自己就先扯个谎安抚一番,她斟酌后道:“兄长不若先将人皮面具摘下,你这样令我不习惯。”
没见到泪痕,原清逸暗自松了口气,又轻哼道:“这叫幻术,”话间已恢复原貌。
长宁悉心端详,冰雪脸不若平素的冷清,亦未见恼怒,或许他已消气?
见她肆意地打量自己,一幅没皮没脸的模样,原清逸心下却还燃着团小火苗,他想,莫不是因今儿乃月圆之故?
嗜血症每逢月圆就会比寻常更为躁动。
见他拢眉,很像没吵够的大白鹅,随时要蹦出自己不中用之类的话来,长宁猛地伸手将他的嘴捂住,同时倾身,额头相抵间轻轻蹭了蹭。
“哥哥,一会可还忙,我能与你一起用晚膳么?”
经此提醒,原清逸方想起被自己晾在琳琅斋的黄掌事。
他来浴城除却见人,也要去苍龙谷的产业巡视。方才原清逸甫一进门便见那女子欲欺负长宁,他不假思索地将人带回,竟还骂骂咧咧一通,这哪里有半分像自己。
原清逸的唇被温热的掌心覆盖,触感柔软,额头相抵间,少女的甜香随之滚入心口,连那丝莫名其妙的躁热亦随之消散。
长宁疑心贴久了又令他生烦,迅速将手收回,起身站好,乖巧地凝视着他。
原清逸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旋即朝外走去:“你先自己用膳。”
看戏的四人都未料到竟是如此收场,不知谁先“啧”了声,而后月鹿和月乌先行离去,月燕也跟着朝外走。
月狐快步跟上,目色微沉:“在琳琅斋若非尊主恰巧撞见,你当真要看大小姐被扇巴掌?”
“嗯,”月燕应得干脆。
“你不是向来心疼她?”
月燕微顿:“大小姐在西谷中亦曾调皮摔伤,若无性命之忧我就不会出手,如今也是。”
“你乃故意?”
“是,如今大小姐既已出谷,昔日的规矩亦当有变,而尊主沉默不言,那我就只能用此方式来提醒他。”
“你不会还要做什么吧!”月狐眉头一挑。
月燕狡黠一笑:“你等着瞧咯。”
醉仙居地处繁闹地段,在阁楼上视野极好,一眼便能望见杳杳山黛,湖光灯明。
雅居内,鸡翅木的椭圆桌上盛满了珍馐佳肴,长宁捡了对窗的位置坐下,她笑着招呼道:“你们也过来坐。”
三人靠近,月燕挨在她身旁,月鹿和月乌则坐在对面。
细细算来,长宁见月燕之时亦不算多,月鹿月乌则于筵席上见过两回,纵暗卫自带一股无形的杀气,可同原清逸比起来倒是小乌见大乌。
值时,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长宁还未及转头,眼底即落下一段白袍,她笑盈盈地抬起头:“兄长忙完了么?”
原清逸本不喜热闹,宴请下属亦只是走个过场,他随口“嗯”了声,面上不见任何表情。
月狐坐在下他对面,笑着打了个开场白:“谈何事如此开心,我在门外就听见了欢声笑语。”
月燕瞟了眼上首,状似随意道:“方才大小姐说见到了一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