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兮渺倏地惊醒,眼前是自己布置的熟悉的景象。
她伸手,按掉闹铃,缓了几秒。
忘记如今已经离开“Minutes”了,不用再早起了。
躺了会儿,入睡失败,索性起床洗漱。
她又梦到“他”了——或者说,盛时。
虽然她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但她的潜意识却愈发地肯定,梦里的男人就是他。
今天凌晨,她大起胆子问他要不要做她男朋友,出口之后,盛时沉默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
Yes or No的选择题太不浪漫,甚至有那么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成年人的社交之道,在于委婉。
给彼此留有余地,不管接受还是拒绝,至少都体面。
桑兮渺的性子太直接了,夸她的人赞她没心眼,贬的人骂她情商低。
连迦也说过,她没有人情世故的复杂,但她又不是傻白甜,跟她相处起来很简单、舒服。
这个特点放在追求心仪对象上,好像就瑜不掩瑕了。
桑兮渺当即做好了被盛时拒绝的心理准备。
她在“Minutes”待的一个月,向他发出暧昧信号的女生不要太多,皆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掉了。
她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他一反常态去接受的地方。
岂料,盛时说:“你也许知道,我有个忘不掉的初恋。”
呃……
桑兮渺瞟向他车上挂的那个针脚蹩脚,明显是手工制作的香囊。
她停了一停,还是直来直去:“新的来了,旧的就可以去了。”
本来么,至死不渝的感情就违背人类常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点闷闷的。
与当初听见被自以为的友谊背刺的感受如出一辙。
盛时“嗤”地轻笑了声,脸上有她来不及捕捉的情绪闪过,随即恢复淡然:“抱歉,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她尽量诚恳地问:“那你什么时候会有想法?”
“你当这是吃饭睡觉,说有就有?”
行吧。
桑兮渺捏紧手中的东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背后响起他的声音:“为了个兔子那么执着,现在说放弃就放弃?”
她回头。
盛时目视前方,眸色幽深。
“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我。”
为什么她从他平静地陈述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丝……委屈和埋怨?
错觉吧。
不过,她喜欢他吗?
桑兮渺说不上来,好像只是不反感和他这个异性的肢体接触,睡在他的床上会无端地感觉安心,全然没有失眠的困扰。
还有……
从第一面起,他就对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
除了外貌,还有熟悉。
桑兮渺解释说:“我只是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做。”
盛时睨过来:“你追人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对,就是这种熟悉感。
像是梦见过。
所以,她才愈发肯定他就是她梦里的未来男朋友。
她立马挺直腰背,振作精神,一副应对甲方的殷勤姿态,保证道:“我一定拿出诚意追你,时哥你放心!”
至于怎么追……
-
一大早,吴浩东就来了店里,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今天的工作。
过了开门时间,盛时才慢吞吞地下楼。
一看见他那张倦懒的脸,吴浩东就知道他没睡好,给连迦使了个眼色。
周末有不少人来“Minutes”自习、工作,盛时也抱了台笔记本,选在僻静的角落,戴上耳机听demo,琢磨剧本。
其实配音才是他付出时间和精力最多的工作。
说来,他进入这行也挺阴差阳错的。
有人把他唱歌的视频发到网上,小火了一把,有数家经纪公司找上门来。
盛时对进娱乐圈不感兴趣,他那么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最讨厌娱乐圈的条条框框。
更具体点说,他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音乐对他而言也只是消遣。
但他无意间看到一家声优经纪公司的资料,主要作品介绍中,有一部是桑兮渺曾玩过的那款乙女游戏。
然后从业至今。
无可否认的是,盛时当时的确存着不甘心的想法——
如果她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名字,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可惜没有。
他曾深夜喝醉,放任自我的不理智恣意横生,给她拨了个电话,方知晓号码早已易主。
没想到她决绝到这种程度。
现在想来……
倘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忘了他呢?
缺觉加上回忆浮现,盛时摘下耳机,抓了把没有定型的头发,脸上浮现淡淡的躁闷。
连迦端了份早餐过来,他头也没抬,点点旁边,示意她放下就行:“谢了。”
她放下后却没走。
盛时侧过头,“怎么?”
连迦在他对面坐下,“时哥,小渺走之后的一个星期,你状态都不好,要不你去找她呗?”
盛时轻“呵”一声。
她?
上周,她信誓旦旦地说要拿出诚意追他,结果到现在为止,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当初追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会被她追到,怕不是真被鬼迷了心窍。
他说:“她收买你了,帮她说话?”
连迦说:“没啊,我们都没怎么联系,她就问了我几句店里的情况。”
盛时闻言眉心紧拧,牵动眉尾跟着跳了下:“她找你问?”
却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连迦似猜出他所想,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问我,不过我觉得小渺是那种不太会表达感情的类型。”
盛时没接话。
连迦兀自说下去:“天天用洗手液洗手,我手很干燥嘛,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注意的,买了瓶进口的护手霜送我。那个牌子很贵,我不好收,她说是报答我对她的照顾。”
“她不喜欢欠人情。”
连迦撇嘴:“但你看东子那种直男,顶多说一嘴注意保养,哪会想得到送我。”
盛时联想到那把吉他。
一般人就算要送,充其量就挑一个贵一点的牌子,可她却自己根据他的习惯去设计,制作。
她也确实不会表达。
既不抱怨过程的艰难,也不诉说她倾注的心血,轻描淡写地用“正好不用复试”带过去。
事到如今,他仍分不清,那究竟是她还他的人情,还是出于喜欢他而送的礼。
盛时冷冷地牵了下唇:“感情是双向的,既然她无所行动,我又何必巴巴地找她。”
“欸?”
连迦愣了下。
在她的记忆中,盛时对感情的态度一直很淡薄,不仅表现在不谈恋爱,更没有人能牵动他的情绪。
何曾有过这样……怨怼的时候?
盛时重新戴上耳机,端起美式喝了口,视线重新转回电脑屏幕。
这是结束聊天的信号。
连迦讪讪地走了。
吧台处,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小声八卦着。
“东子,你知道时哥前女友的事吗?”
吴浩东摇头:“他一点都不肯透露。”
除了他大学谈了段恋爱,毕业分的手,再多的信息,连迦也不知道了。
吴浩东又说:“但前年他喝醉过。”
酒量顶好,又不会放纵自己沉溺于酒精的盛时,会喝醉?
“他打了个电话,是没打通还是怎么的,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叫他,他也不应,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真的不要我了’。”
连迦“啧”了声。
素来冷情淡漠的盛时,居然是恋爱脑啊。
吴浩东又压低声音:“时哥那把吉他你知道他有多宝贝吧?”
连迦点头。
有一次吴嫣嫣没心没肺地去弹,他当即脸就黑了,把小姑娘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