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并没如她预期那般离开,他伸手拨动着锁头,又在橱柜上敲了敲。
他并不像丽妃那样,匀速且固定地敲击着木板的一处,反而急一时,缓一时,轻一下,重一下,上一阵,下一阵,戏谑、玩弄地敲。
他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厚实的木板,清除地看到柜子里正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他细细地端详,揣摩着她的心思,然后,飘忽不定地敲击,一下又一下,如同冰冷的刀刃拍着她滚烫的脸颊,恐吓她,威胁她。
像是指甲划过质地硬实的绢布,半晌,她的头顶,倏而传来一阵“哗——哗——哗——”的声音。
男人拍了拍上方的柜板,嗤笑一声,“上了锁打不开?我看不见得吧,你瞧——”
他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上方的木板“噔”一声发出轻响,随后便是布料凌空挥动的呜呜声,以及丽妃略带着讶异的惊呼。
“呀!门竟然在柜子上面?”丽妃顿了顿,“你是如何发现的?”
局势瞬间逆转了!
男人似乎心情很不错,连原本低沉的声音都多了一丝轻快,“这柜子上头虽盖了一层布,里侧的布却并未顺势垂落下来。起初我以为是卡在墙壁和柜子之间的缝隙里,哪料瞧了几下,那布竟然纹丝不动,便想着柜门应在这橱柜上方。”
“故弄玄虚!”刀尖“镗啷”一声响,男人像是俯下了身子,嗤笑声越来越清晰,“行了,出来吧。我这把剑,可沾过不少人血。你若再不出来,我便一剑捅进去!”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响着,时林月浑身紧绷,恐惧就像归山的饿虎找到了猎物。它开始大口吞食她的理智。
这种感觉几乎无法言喻。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沌之中,唯一残存的念头便是——不能出去,哪怕柜门被打开,她也不能主动去送死!
她的拒不配合着实惹怒了男人,只听“咚”一声巨响,他似乎真的把剑从前往后直直捅进了柜子里,声音震耳欲聋,像极了深渊之中恶鬼的咆哮。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她的一生,何其短暂,又何其漫长。
生于父母膝下,长于深宫之中,谨小慎微,委屈求全,到头来呢,就连唯一的愿望,也似乎无法实现。
她会死。
会在这黑漆漆的、狭窄憋闷的柜子里,孤零零地死去。
长剑穿透了前方的柜板,木屑被剑刃切割着,簌簌往下落。她的鼻尖,满是木头腐朽的味道。
耳畔是“哗哗”的穿透声,她的心往下落,像是落到一潭乌沉沉的、无边无际的水里。
她闭上了眼。
就这样吧。
剑尖继续往里刺,直至刺穿柜底,碰到后方的墙壁,发出“叮”一声脆响,方才停止。
一切归于平静。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她仍好好的,蜷缩在柜子里。
怎么回事?
难道剑刺偏了?
男人也觉得奇怪。
长剑刺入后,他并未听到呼痛声,就连隐忍着的闷哼声也没有。他诧异着,手一使劲,将剑拔了出来。
风从窗外吹进来,昏黄的烛光被风一扫,落败了一般瑟瑟发抖。男人举着剑,剑刃被烛光照着,闪着血一般赤红的光。
可那不是血,整条剑刃冰凉、干净,与方才从剑鞘里抽出之时,一模一样。
男人不甘心,提起剑,竖着从柜板上方直直插进去。
一插到底。
没有惨叫,亦没有血迹。
“我就说你听错了,非不承认!”丽妃柳眉倒竖,娇哼一声,“虞伦,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倒好,竟抓起贼来了!”
“不可能!”
一阵沉闷的碰撞声后,上方的柜门被揭开了。虞伦朝下看去,幽暗深仄的柜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怒气在他的眼中聚集,不对,他习武多年,听力是极好的,绝不可能听错。莫非……莫非这柜子另有玄机!
他双眸一暗,正待伸手去探摸,却听见一阵敲门声,敲两下,停两息,再敲四下。
是暗号!
且是十分紧急的信号!
丽妃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莫非他们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啊!她早就打听过了,那老虔婆今夜发了头风,根本无暇顾及她,她这才大着胆子,偷偷溜出来与情人幽会的。
二人相视一眼,眼里皆是惊慌,虞伦沉声道:“进来!”
门倏地打开,从外间进来一个劲装之人,像是个护卫。他朝丽妃施了一礼,随后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嘴唇微动,在虞伦耳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