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杏花已然零落殆尽,枝头只挂着些许青涩的小杏,映衬着一片新绿。天空湛蓝如洗,微风拂过时,带来阵阵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谢月凌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青色道袍,骑在一匹小毛驴上。她头扎两个小辫,用青丝带系着,随着毛驴的步伐轻轻摆动,宛如农家少女一般。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气候温润宜人,她便没带太多衣裳,赶路时着自己那身青色道袍便足矣了,包袱中不过十几两碎银与一面旗帜,便是她的全部家当。
因自己素来懒散惯了,路过一队贩马商旅时,又花二两银子买下了这头小毛驴,身家愈发单薄。
三日前,兄长谢克己来信,言半月后将接她回京参加及笄礼。谢家的规矩一向多,磨磨蹭蹭耗心费力。
原本她是打算往西避一避的,毕竟好不容易才逃离那个拘束之地。然而师父玄清道长却掐指推算,说她尚欠上京一段因果,若不还清,此生难安。便不许她西行了,催着她上京还了这个债。
与其缩手缩脚同他们跟着回上京,不如自己先行一步,也算是‘行走江湖’了。
路旁野花随风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她骑着毛驴,沿着蜿蜒的小径缓步前行,悠然自得。如此这般,快哉快哉!
今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早起时特意卜了一卦,隐约觉得今日或有事发生。
果然,未行多久,前方草丛中赫然躺着一人。
谢月凌心头一紧,连忙驱赶毛驴靠近查看。
那是一名男子,看着刚十七八的样子。身穿一袭黑衣,衣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看上去这小公子面容秀丽,五官精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鼻梁挺直,嘴唇紧抿,又是在昏迷之中,有种难掩的气质。
谢月凌忽而想起师父临别前定下的“约法三章”:不可赌、不可看闲书、不可调戏良家公子。
前两桩事她都认,可她何曾调戏过什么小公子,实在冤枉至极。
玄清道长没告诉她的是,自己随手掐指一算,算到她就要红鸾星动了。故而让她收敛一些,别暴露本性将这得来不易的桃花吓跑了。这次下山,不说什么名扬天下,横扫朝堂,总得带个媳妇,不,夫君回来吧。
他还私下嘀咕:“这妮子这些年在山上修道,可别真悟出什么来了,要是就此断了情缘,陛下非把我烧成香灰不可。”
师父的约法三章还没忘干净,谢月凌就开始上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凉凉的,滑滑的,真不错。
还会透气,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活着,祸害遗千年么?
若是招他在道观里做道士,不知香火会不会好一些,师父也不比日日烦忧了。
男子的身边散落着一把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的寒光,剑上的血已经干涸,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把剑看上去锋利无比,显然不是凡物。
这人身上是刀伤,手里还拿了把剑,不是杀手就是剑客,说不定还真是那什么少侠呢,江湖的恩怨还是得离得远些。
想到二师兄带来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情节,她不禁皱眉:一般女孩家救了这样的人,定会与对方一见钟情,随后爱恨交加,深陷江湖恩怨。
这过程不是掉进悬崖和对方相处感情,你死我活,就是被这人的对家掳走等着被救,要生要死,可谓是多灾多难。
况且,这少年长得确实俊俏,若把持不住,把他卖了换银子岂不惹下大祸?
可谢月凌完全没想到,最后不是自己将他卖了,而是他自个把自个卖了,还是卖给自己做媳妇,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谢月凌骑上驴打算转身就走,看着手上的图,心里估量这走多久才有住的地方。
但当她看到男子身上露出的银票一角时,心中不禁动了些念头,想到荷包快要空空,不免起了小小贪念。
“都怪师父,只给这么点盘缠,如今倒叫我为难了。”
偷窃终究非君子所为,更别说她身为修道之人。思忖片刻,她决定以善念行事,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取出三枚铜钱,闭目默祷后抛向空中,反复几次,得出一卦——“泽水困”。
“困卦啊,这卦象征着困境中的转机。此人虽然现在身陷困境,但卦象说他会脱困而出,而且会给人带来好运。”谢月凌自言自语道。
师父也说过,她体质虚弱,需多行善事积德,方能长寿安康。
虽有极大可能是诓人的,要不怎么自己带来的银两都被师父忽悠走了。
但谢月凌决定这次相信自己的小师父,救一救这位柔弱可怜的小公子,不然自己得挖野菜吃了,自己做的不如师姐好吃,可苦可苦了。
一阵纠结过后,她决定冒险一次,小心翼翼地将男子扶起,发现他身上有多处刀伤,但幸好都不算太深。
她将男子放在小毛驴身上,让小毛驴驮着他,自己则牵着绳子步行跟在一旁。
经过一番跋涉,谢月凌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她在村中找到了一位大夫,让大夫给这人好好看看。
还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了一些随身携带的膏药,打算给这小美人用,救人救到底。
大夫说:这小公子无大碍,他身体壮实,好得快。上了药,好好休养几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