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国师喃喃自语,“奇怪,他的生辰八字并未显示寿终正寝之象。也就是说,他是死于非命。”
谢月凌一瞧,心中了然。虽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免心头一沉。
“我再...用别的法子...”国师抬起头,伸手便要去拿那桌上的龟甲蓍草。
谢月凌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国师的手,“不必算了,此事到此为止了,还望师叔保密。”
“这事得禀报陛下。”国师眉头皱得更深,“杨慎身为太子卫率,不可不报。”
“还望国师,‘守口如瓶’。”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替他隐瞒。”
“无凭无据,单凭一个卦象,就说如今的太子卫率已经是个死人了,谁会信?只会徒增乱象,被有心人利用。”谢月凌接着说:“此事我自有主张,师叔不想死的话,就什么都别说。”
杨慎留在上京后,陛下念其出身世家,又有几分才干,便给他派了个禁军统领的职位。立太子后,陛下更是封了他做太子卫率,负责太子的安全。负责太子的安全。
国师沉默片刻,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案几边缘轻敲,发出有节奏的 “哒哒” 声,片刻后,他开口道:“罢了,随你去折腾吧,我乐得清闲。反正不出几月,我就要离开了。”
谢月凌微微一愣,“师叔要去哪?”
“走到哪里算哪里,在这宫廷歇了快十年了,这早就没意思了。”国师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谢月凌见状,心想不愧是师出同门,这幅世外高人的样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表面上恭敬地说道:“如此也好,师叔操劳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可心底却忍不住腹诽:可快走吧。
谢月凌从太玄观出来时,天色已暗,铅云低垂,抬眼望去,竟见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连天地都迫不及待要将这人间染上一层清冷。
宫门即将落锁,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好在太玄观离宫门并不远,穿过几条回廊便能抵达。一路行来,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丝上,转瞬便化作晶莹的水珠。
当她走近宫门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于门前,那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松,多年习武练就的矫健体魄,让他在这风雪中更显英姿飒爽。他披着一件玄色斗篷,肩头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手中提着一把油纸伞,正是杨慎。
他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人。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近,他才转过头来,看见谢月凌时,唇角扬起。
“听闻你进宫了,”杨慎开口,声音温和,“想着这雪下得突然,你定是没带伞的。”
谢月凌瞧见杨慎,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不过是被陛下斥责,难道那些宫人,连把伞都舍不得给我了么?”
杨慎并未因她的冷言冷语而动怒,反而轻笑出声:“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他说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开,递到谢月凌面前,伞面绘着的墨竹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瞧得很清楚,“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雪天路滑,打把伞总归是好的。”
谢月凌看了他一眼,抬手拂去肩上的积雪,道:“多谢杨大人了。”
“走吧,我送你出宫。”杨慎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临近宫门的时候,谢月凌转身看向杨慎,开口打破沉寂,“慎哥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杨慎听见这句‘慎哥哥’,心头微颤,苦笑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宝儿,我任太子卫率,并非本心。”
谢月凌目光如水般平静,只见他还是缄口不言,也不再追问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是我输了,往后诸事也与我无关了。你应该为自己打算,为杨氏打算的。”
杨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风雪渐急,谢月凌忽然吐出两个字:“苏棠。”
一声‘苏棠’伴着雪花吹到杨慎耳中。
“!”杨慎神情微变,很快恢复镇定,淡淡笑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苏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叫他来见我一面,我会告诉他全部的。”
杨慎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转告他。”
走到宫门口时,风雪已经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纯白。守门的侍卫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郡主,杨大人,宫门即将落锁,请尽快出宫。”
宫门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一辆马车旁,那人便是昕寒。
今日他脸上蒙着条青色的纱布,这是谢月凌给他挑的。仔细一瞧,他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杨慎的目光落在昕寒身上,低声问道:“他……还活着?”
谢月凌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怎么,失望了?”
杨慎摇了摇头,却没有否认,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他对你很重要。要不是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能留在你身边呢?”
谢月凌没有回答,只是迈步走向昕寒。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动作自然又亲密。昕寒察觉到她的靠近,微微偏头,声音清冷柔和:“渺渺,我们回去吧。”
谢月凌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回头去看杨慎一眼。她扶着昕寒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钻了进去。帘幕落下,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只剩下车内炉子温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