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的时候,她偶尔会有些顽皮,偷偷溜到各个花娘的屋子里,受到惊吓的花娘还有花客们,那骂声可以传出很远很远,思若哈哈大笑。
难以想象,在经历过那样绝望的时刻后,这个小小的胡姬依然坚韧乐观。
某一天,醉月阁的后门被打开,暮色中思若见到了她命中注定的朋友。
后来,那个女孩子被取名为思芙。
和大胆又率性的思若不同,思芙是个忧郁的孩子,看起来整天心事重重。
在一次次被拒绝后,思若依旧不厌其烦地靠近她,最终打开了对方的心扉。
思若这才知道,和出身平民的她不同,思芙曾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尽管母亲身份低微,但这位小姐颇得其父喜爱。
父亲会温和地关心她,问她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可否开心。
对了,父亲还曾亲昵地将她抱于怀中,亲手为她叠一只纸鹤。思芙常常怀念那一幕。
没过多久,纸鹤就不见了。思芙大哭了一场。
父亲得知此事后,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阿芙,不要难过,那只纸鹤是飞走了,你该为它感到高兴?”
“飞走了?”
“嗯,飞出了围墙,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哪里?”
“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
可是后来,父亲的爱也像那只纸鹤一样,毫无预兆地就飞走了。
主母冷笑着将她和阿娘发卖了出去。
“你们这样的脏东西,就该去整个长安最肮脏的地方。”那位高贵的夫人是这样说的。
阿娘眼中浮现屈辱之色,一头撞死在花厅的廊柱上,思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脑子里一片漫长的空白。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从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变成了平康坊醉月阁中的一员。
思芙总觉得这是苦难,而苦难是需要对抗的,是用来磨砺人心的,也总有结束的一天。
很快她发现,苦难不再是苦难,它成了日常。
平庸琐碎,无处不在、无所对抗,如陷入绝望的泥潭中,断绝了人生所有的希望和可能。
就这样 ,在长安城最繁华的花楼中,两个孩子紧紧地抱住了彼此。
一个是为了对抗无所不在的黑暗,一个是为了抓住未来可能降临的希望。
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的姿容越发出众。
因出众的舞姿,又因美艳中带了几分圣洁的气质,在上一任的飞天舞女年华老去后,她们成了继任者。
醉月双姬,一舞飞天,颇有仙人之姿。
很快,思若和思芙的美名传遍了长安。
她们是管事云娘为醉月阁精心准备的活招牌,并不用像普通花娘那样赔笑接客。
不过拒绝得了普通的客人,却拒绝不了顶级的权贵。
就在两人被迫陷入红尘时,一位神秘人出手庇佑了二女。
秋萝感叹道:“看来这世间还是有好心人的。”
思若低声道:“谁说不是呢?”似略带讥讽。
秋萝讷讷无言,慕宁眼光微冷。
思若:“不久前,阿芙认识了一位公子。那公子长得人模狗样,还说要为她赎身。”
“此后阿芙屡屡和那人同行出游,归来时总是笑容满面。她说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那人还细细询问过阿芙的生辰八字,说是为和她喜结良缘做准备。”
“第二天公子就不见了。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秋萝总觉得不太对劲,“不是说凶手被抓了吗?是一个……”
思若:“是啊,一个觊觎思芙美色而不得的南疆人么!这么一个人,可不是最适合成为凶手?”
“陛下英明神武,手下能人辈出,又有什么魑魅魍魉能逃过圣人的法眼呢?”
言至此处,秋萝已彻底不敢接话。
胡姬思若甩尽手头所有纸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长安夜色中,与那些飘飞的灰烬同一个方向。
秋萝忽地全身发冷,想往慕宁所在的反向靠近又不敢。
“对,对不起……”
今夜她头脑发昏,本打算助人,结果事态明显超出了控制。
慕宁放低了声音,“不会有事的。”
秋萝点了点头,“谢谢。”心中十分难受,又莫名沉重,还多了几丝惧怕。
慕宁道:“夜深了,走吧!”
等回到灯会上,才发现江家的两辆马车皆已离去。
秋萝十分茫然。
她的马车和车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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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小姐避开人群,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眼前有一条小巷,她提着灯走入其中,发现在尽头又分出了两条更窄的巷子。
一处有一线微光,另一处则一片黑暗。
徐三小姐略微思考片刻,便选择了无光的那一条。
空气中传来几丝铁锈味,那味道被掩盖在沉闷而腐臭的味道里,到最后难以分辨。
她的心莫名狂跳了两下。
脚步微顿,到最后渴望见到情郎的冲动战胜了一切,她继续抬步往前走去。
许久之后,前方的黑暗里隐约有什么模糊的物体。
似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