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漫过雕花窗棂,姜云禾将最后一盏莲花灯点亮。
三百六十盏琉璃灯在廊下排成蜿蜒的星河,晚风拂过,灯影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年上元节敖景安为她摘下的漫天星子。
然而此刻,每一盏灯火明灭间都泛着冷意,恍若无数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正盯着这场精心策划的局。
铜镜里的女子双颊泛红,眉梢沾着三分醉意,鬓边的梨花簪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那是三个月前敖景安在琉璃坊亲手挑的,当时他说 “梨花白配歆歆的肌肤最相宜”,话音未落便用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惹得她躲进他怀里直笑。
如今这枚簪子却像根细针扎在鬓角,每一次转头都能蹭到耳后薄皮肤,蹭得人心慌。
檐角铜铃突然轻响,姜云禾攥紧了袖口。熟悉的玄色披风掠过门槛,带起满地碎白的槐花瓣,龙涎香混着夜露的清苦扑面而来。
敖景安抬手拂去肩头落英,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歆歆今日穿的是月白襦裙?”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却在触及她攥着灯盏的指尖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颜色衬得你越发苍白,倒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廊下悬挂的画笺,那些画着他为她簪花、共赏雪景的绢帛此刻无风自动,“倒像这满院的白灯笼。”
姜云禾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转身为他斟酒。
夜光杯里的琥珀色酒液晃出细碎涟漪,三日前陈有意给的粉末早已溶入其中,据说连猛虎饮下也会在三息内倒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柔软却易碎:“今日是王爷生辰,云禾特意备了‘良辰美景’酒,愿王爷……”愿字卡在喉间,她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想起昨夜他替她揉肩时,指尖落在她锁骨疤痕上的温度。
敖景安仰头饮尽,酒杯重重搁在案上。
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在冰凉的屏风上,鼻尖几乎要触到她颤抖的睫毛:“歆歆可知,本王生辰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顺着下颌滑向脖颈,在那道月牙形疤痕上轻轻打转:“是希望我的王妃,能真心唤我一声夫君。”
姜云禾浑身僵硬,闻着他身上混着酒香的龙涎香,突然想起苏慧昨日哭着拽住她的袖口,脖颈上那道青紫指痕触目惊心:“姐姐,求你救救我……陈有意说只有拿到敖景安的兵符,才肯给我解药……”
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任由敖景安解开外衫的系带,任由温热的吻落在眉心。当他的唇覆上她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那藏在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动。
屏风上的烛影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糊着云母纸的窗上。
姜云禾在他的吻中沉浮,指尖却悄悄探向他腰间的鎏金令牌。
突然,敖景安翻身将她压在柔软的鹅绒被上,滚烫的掌心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声音里带着醉意的沙哑:“歆歆这般心急,可是等不及了?”
她浑身一颤,抬眼对上他微阖的双目。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唇角却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极了他们新婚之夜,他掀起红盖头时那抹让她心悸的温柔。
指尖触到令牌冰凉的纹路,她突然想起陈有意的话:“拿到令牌后,子时三刻到城西破庙,我自会派人接应。”
喉间泛起苦涩,她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垂上轻轻吹气:“夫君……”
这声唤得极轻,却让敖景安浑身一震,扣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室内温度节节攀升,衣物窸窣落地的声音、交织的喘.息声,与摇曳的烛火共同编织成一张令人迷醉的情网。敖景安的吻变得炽热而急切,从唇瓣一路往下,落在心口时,姜云禾突然翻身将他压制。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她望着他双眸因迷药而朦胧,俯身时泪水滴落在他胸膛。
窗外的风突然卷起,吹得满院莲花灯剧烈摇晃,明明灭灭的光影中,两人纠缠的身影似真似幻,分不清是爱意的宣泄,还是阴谋的落幕。
*
更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姜云禾数着滴漏的节奏,指尖慢慢攥紧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