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雨的脑海里突然涌入零碎的记忆片段,想来是原身记忆,虽然有所缺失,但他还是大概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陈秉,所在的秣陵陈家乃平州的掌权世家,受天下第一仙门封界庇佑。他在家排行第三,母亲是歌楼出身的五姨娘,生他那日大出血,养着也不见好,早早就逝去了。
因出身低微,陈秉并不受宠,小时候害过一场热病,落下了脑疾,时不时就会犯病,又好龙阳,天天追着俊美男子喊什么“好哥哥”,别说大公子,就是家里的下人都嫌弃他,经常苛责打骂。
这家只有一位大公子是嫡出,名叫陈放才,他最讨厌这些庶子,认为他们占了自己的资源和家主宠爱,天天叫嚷着“发卖”他们——这是陈秉残存的部分记忆,大约能估摸出,这个大公子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因二公子聪慧,得家主倚重,又有三姨娘护着,是块硬骨头,陈放才只得成日欺负陈秉取乐。高兴了骂一骂,不高兴打一打,被要求跪在地上羞辱也是常事。如今还出此栽赃计策,实在阴险,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在这种高压条件下,陈秉心理日渐扭曲变态,越来越喜欢到处偷窥男子沐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断袖。
简清雨倒吸一口凉气,消化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人设。一想到还要维持这个设定,他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他忽瞥向那发簪凌乱的女子,她靠着墙边小幅度挪步子,正准备偷偷摸出去,见状吓得一抖,瞟向他手里的杖棍。
“你别怕。”简清雨怕吓到她,将杖棍扔到边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见他虽狼狈,头发脸上全都是土,血凝在他的半张脸上,却一改之前懦弱可欺的模样,温和有礼,心中疑窦丛生。
她不敢欺瞒道:“妾名叫蝶云,是家主未过门的妾室……昨夜,昨夜妾在自己的偏房睡下,醒来就在三公子您的榻上了……然后,大公子就带人闯了进来……”
蝶云说到最后带着哭腔,哪儿能不知道是大公子故意构陷,但她的奴籍未脱,身份实在低微,怕是辩白不及,就被主母打死了。
外院忽传来一阵脚步声,简清雨心中一动,知道要走剧情了,转头往外望去。
身著粉袄夹的姑娘快步而来,面色隐隐带着冷意,她脚步轻盈,显然是修炼之人,身后跟着一群乌乌泱泱的低阶修为的护院。
为首的姑娘踏进屋子,睥睨着两人冷声道:“值此庆春佳节,不该见血污,然此等苟且之事,实乃有辱门风,败坏家声!主母有令,就地将这对奸夫淫.妇乱棍打死,以正家规!”
竟然是连证据都不找,直接便定了罪名。
蝶云见状心中一凉,跪下朝她哐哐磕了两个头,哭诉道:“还请春湘姑姑饶命,妾并无行苟且之事,望主母明鉴!妾、妾可验身以证清白……”
简清雨此时还算客气,道:“这位管事姑姑,还是劳烦你再去通报,还我们两人清白吧。”
春湘并不答话,缓缓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凭空凝结出一条鱼骨鞭子,那骨鞭通体泛着冷冽的光泽,寒气逼人。
“看来是非要动手了。”简清雨半眯起眼睛,心底却很轻蔑,什么世家大族,跟魔道中人有何分别?前厅还是鞭炮齐鸣,把酒言欢,后院就要血溅三尺,草菅人命了。
春湘微微一抖手腕,骨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抽向蝶云。
简清雨轻哼一声,扬起手臂欲运转灵力,却陡然察觉体内经行停滞,如被无形枷锁禁锢。
这具身体竟然无法聚气!
简清雨瞳孔一缩,眼见那鞭子就要挥到蝶云身上,下意识扑上去将她狠狠推开。
带刺骨鞭擦到他的肩胛骨,硬生生撕裂了那处皮肉,随即落在地上。刹那间,尘土飞扬,碎石四溅,那骨鞭触地之处,竟似有千钧之力。
蝶云被吓得瘫软在地,没料到他会扑上来保护自己,见到他胳膊上的血汩汩流下,不由得惊惧地喊了一声:“公子!”
简清雨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这股力量在体内激荡,逼得他直接捂着胸膛吐出口血。
这任务还真不简单!但是身为十恶不赦的魔尊,开局就领盒饭也太丢人了!
简清雨内心万马奔腾,抬手抹了把嘴角腥热的血,脑子飞速地运转想对策。
对了,庆春宴!
世家大族每逢立春时节,便会招徕仙门中人前来庆春。表面上看似热闹风光,实则不过是借着这喜庆的名义,联络感情,攀附亲谊。
若是此事暴露于仙门前,那群名门正派为了自己的清誉,也断不能看着两人被活生生打死。
简清雨见她又要扬鞭子,突然拿起杖棍,疯了似的大叫着冲出屋门,往外院的垂花门跑去,大喊:“来人啊!要杀人了!!!”
春湘一时不察让他跑了出去,那些护院想要拦,却全都被简清雨胡乱挥舞着杖棍,身法诡谲地绕了过去。
春湘看他所去的方向,暗道一声不好,以脚点地高高跃起,挥手就是一鞭,直冲他的门面,想当场要了他的命。
简清雨见那鞭子没有章法,知道她已乱了阵脚,咬着牙忍着身上疼痛,滚地往外一翻,那骨鞭打到墙上,只听轰隆一声,墙壁碎裂坍塌。
府邸之内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红木雕花长案上摆着几坛子上好的桃花酿,坛口敞开着,酒香弥漫,佳肴陈列,琳琅满目,单点心就有十来样,精致小巧。
诸位仙君身穿各色绣着仙鹤云纹的衣袍,俨然都是封界弟子的服饰,围坐案前举杯畅饮,气氛好不热闹。
忽然,轰的一声,东墙炸了。
众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蓬头垢面的乞丐似人物挥舞着棍子跑过来,大喊道:“陈家害我啊!陈家草菅人命,欺辱我这个无辜的病弱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