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晖斜照,雪桐风尘仆仆的抵达乌镇。
她的脚步踩上青石板,仿佛踩着凹凸不平的历史,跟随小街曲折延伸。成排的店铺紧挨着,透露出古朴的诗意和历史的沧桑。那些薰黑的梁柱浮起风雨的足痕,轻盈或者沉重,闪着岁月的光芒。而临水的木栏栅风韵依然,台痕斑驳。
放眼望去,一座座小桥串起一串串脚步,串起一缕缕情思,漫过流水,穿越婆娑的树影,时光似乎停留,惟有担心匆匆的脚步打破这一方宁静。低眉看着桥下,乌蓬船轻摇而过,波光潋滟,微风细语,歌声隐约。
雪桐停在桥边,拾起腮边的碎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乌镇,千年以前,你接纳了多少颗来自远方游子的心。今天,你会接纳我么。假如,我的到来,惊扰你的酣梦,也是因为你的美丽和氤氲厚重的历史气息让我无法抗拒。
雪桐循着地址找到旅店,这是一家四合院,主人姓陈。
陈先生一看见她就迎上来,说,“等您很久了,以为不来了呢。”
雪桐解释道:“真不好意思,路上车坏了,耽搁了。”
陈先生拿过她的行礼,一边说:“到了就好。坐这么久的车一定累着了吧。”
雪桐跟着进了屋,笑道:“习惯了。”
陈先生说,“呵呵,小衣跟我说您是位大记者,四处奔波倒是家常便饭咯。”
小衣?
雪桐记得电话里跟自己接洽的导游好像就叫小衣。
“那个导游小姐,陈先生认识?”
“哦,小衣就是镇子的人,左邻右舍的谁不认识啊。”陈先生打开屋门帮她把行礼拿进去,又说,“小衣特别交代给您准备个清净的屋子。您看这屋子一直没人住,家具虽然有点旧但耐用,又不临街,后面是一个小池塘,顶多几只青蛙会吵您了。”
雪桐连忙感谢,心想那个叫小衣的导游对自己蛮了解的。
她去过很多地方,却从未来过乌镇。因为有些地方太美,只适合遐想和梦幻,却不能太过真实的去触碰,在生命里多少该留几个地方给梦,不能干扰了它那份朦胧暧昧的美感。
这次乌镇之行是报社和乌镇旅游局合作一个项目。这个五月,由黄磊,赖声川等倡议的首届乌镇戏剧节将撩开面纱,向世界传达千年水乡文明。雪桐作为的杂志《自在旅途》的特约记者进入这座千年水乡跟踪采访。
推开窗,便看见财神湾的小桥流水,船楫穿梭,原来这小小的屋子凌空建在水上,是主体建筑伸出水面的部分,下边由几根柱子支撑,如果船上有人卖菱角或鲜鱼,伸出手便可以接到。兴趣好的话,更是可以凭窗垂钓。
雪桐第一次走入枕水人家,不禁想,倘若从前这里住着一个未嫁的姑娘,她有一个不被父母允许的恋人,岂非可以趁夜从这里跳上船幽会,或是把恋人从窗里接进来,再在天亮鸡鸣前悄悄下船离去?
想到此,不禁笑了笑。到了这般年纪,竟然会产生这种少年人的想法,岂不怪哉!
晚上,陈先生送来一壶乌镇著名的三白酒,炒茭白、绿荷坊粽子和姑嫂饼。客气地说,来不及做最拿手的烧蹄髈,只能将就些了。
雪桐说着感谢,只留下姑嫂饼和三白酒。她太累了,只想要一个人的乌镇夜晚。
透过窗子望去,月色很好,船夫歇了桨,小桥上停了人迹,一只猫蹲在人家的屋檐上望着,她将酒倒一杯在窗外的河里,觉得心和河水一样流动而沉静。猫咪倏地蹿走了,融入黑夜,她微微一笑,亦渴望融入乌镇,不必回到尘嚣。
再一眨眼,夜也深了,最后看一眼沉睡中的乌镇,一切都在梦中,而她,梦里却不知身是客。
“雪桐。”梦里,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眼帘沉重。
“雪桐姐,该醒了,天亮啦。”温柔的男低音在她耳边。
他呼出来的热气让她感到一阵微痒酥麻,刚要喝斥,耳畔传来熟悉又令她心痛的声音,“雪桐姐,这里是我的家乡,你知道吗?”
她醒了,用手摸了自己的脸,摸到了那滴泪水。
再无睡意,还不到七点钟,她就离开旅店来到镇子上,轻轻地,轻轻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