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洗完水果端进屋里,对夏卫国和周彩梅解释,“她叫夏微宁,是黎黎的老师,特别热心,平时特别照顾我和你爸,帮助我们很多,经常带东西来看我们。”
“原来是夏老师。”周彩梅笑笑,“谢谢你平时对我们的帮助。”
“妈,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称呼就像一个炸弹,却没有引起大爆炸,反而让气氛陷入冷却。
沉默、尴尬、沉闷。
每个人眼中都满是怀疑。
怀疑夏微宁。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为什么一而再的叫错名字,这不符合常理。
周彩梅打量几眼夏微宁,她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几岁,叫自己“妈”这太奇怪。
夏微宁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哽咽着改口:“叔叔阿姨。”
……
夏卫国和周彩梅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称呼,两人互相使个眼色,周彩梅笑着说道:“相差不大,不嫌弃就叫我个姐吧。”
夏微宁怔住了,叫自己妈妈叫姐姐,她说什么也不干。
“夏黎叫我姐姐,这不是差辈了。”
“丫头不知道轻重,怎么能叫你姐姐呢。”
夏微宁很为难,笑笑,“没关系,我喜欢听夏黎叫我姐姐。”
她这次是真犯了难,怎么称呼自己的父母,年龄相差不多,辈分分明。
“就这样说好了,我称呼你们为叔叔阿姨。”
她急忙把这件事定下来,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饭时,夏微宁吃着妈妈做的饭感觉很幸福,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来。
“怎么又哭了?”周彩梅急忙给她拿纸。
夏微宁的眼睛一直在偷看自己的爸爸妈妈,原来他们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其实她对自己的父母是充满歉意的,她做过太多错事,心中充满悔意。
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去。
从小家里很穷,常被人看不起,也很少有人和她玩,慢慢变成讨好型人格,怕别人不带她玩,她总是偷钱买东西给自己的朋友来维持所谓的友谊。
有次她给妈妈要钱,妈妈说家里没钱,她就撒泼打滚,非闹着要钱,因为她要给自己的朋友买吃的。
奶妈最后没办法给了她五毛钱,结果被她弄丢了,当时哭得不行。
回家后告诉妈妈说钱丢了,妈妈说没事,就当破财消灾。
妈妈全程没有骂她,一直在安慰她。
可以她并没有收敛,知道家里放钱的位置,她常常偷钱,买东西给自己的朋友,这样她们就会和自己玩。
那时的她并未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后来那些朋友一个个远离她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用父母辛辛苦苦赚的钱去维系一个虚无的友谊有多可悲。
错误已铸,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能改善,只会变本加厉。
小时候不想去上学,就用凉水浇头,装病逃课,结果真生病,得了低烧,这种温度低但持续不断的发烧很难治,几乎一年到头都在生病。
爸爸妈妈每天带着自己去看病,那时候交通不好,就走路,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病。
她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但她一直没有勇气说出这件事。
低烧一直持续到高中,甚至影响到高考,她经常请假去打增强免疫力的针,请假次数太多了导致老师都不满。
她还记得在楼道里和爸妈打电话,崩溃大哭的场景,一度决定要退学,最终她决定咬牙撑到高考。
那时候她明白了,人终究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只不过这代价痛苦又沉重,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再这样做。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她就会闹家里人,攻击家里人,把所有的耐心和暖意给不相干的人,把刀子和伤害留给最爱自己的家里人,夏微宁很抽一口气,她也恨过去的自己。
这时她的情绪已经不对,想到妈妈外出打工之前让她给自己扎头发,然后三天没舍得散开,直到后面乱得不成样子才重新梳。
她那时候经常站在门口的河前说不是和,为什么要分别,她甚至以为名字中的黎也是分离的意思。
有时候影响人的并非全是大事,一个个不起眼的点滴汇聚起来就是大海,可以吞噬一切。
夏微宁的情绪逐渐走向极端,她又想到好多好事,想到自己小时候责怪妈妈没本事,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是有个别人那样的妈妈就好了。
她永远记得妈妈的那个眼神,自责懊悔一下子涌上来,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她抬手给自己一巴掌,这巴掌让她在过去的痛苦中越陷越深,她对家人有深深的愧疚。
这只是一小部分,她还记得更多做过的错事,太多太多,明明是一些小事可伤人却很深。
尽管她在过去高二时曾和妈妈谈心,说自己做了很多、说了很多伤害家人的话。
她向妈妈认错,妈妈说没有这些,别瞎想,妈妈选择原谅她。
她以为这样就能放过自己,但她还是无法自愈无法原谅自己,这些记忆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越来越清晰,一遍遍把她折磨的痛不欲生。
夏微宁的情绪完全崩溃,过去所有的痛苦一窝蜂将她包围,一点点吞噬她的理智和感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一边打自己一边道歉,完全进入一种无意识的疯癫中。
周彩梅看得心惊,“妈,她怎么了?”
奶奶神情有些凝重,半晌后喃喃道:“把她扶到床上按住,怕是被什么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