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桓浅浅饮茶,轻轻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皇妹,你知道的,作为哥哥,我必然是不想让你去往那苦寒之地。”
晴方抬眸,静静望他。
既然姬桓这么想做一个好哥哥,她也不至于如此不留情面现在便戳破,于是她便只是挂着疏离的笑容,不作言语。
姬桓见晴方不说话,面露几分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但是哥哥没办法呀,父皇的决策,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哪敢左右呢。”
“二哥不必再说,福熙不会怪你的。”晴方幽幽道。怪了又能有何用呢,若是不得那九五之上的人首肯,任凭何人都无用。
“那就好,果然还是福熙妹妹你明事理。”听到晴方这话,姬桓的尴尬之色渐缓,只是讪讪微笑。
晴方抿唇,眼眸一转,调侃道:“我明事理,那可是有不明事理之人?”
姬桓脸色一僵,尴尬道:“哪有呢。”
好在晴方并未追究,只是接着浅呷了口茶,微笑道:“我知二哥所来为何,二哥不必忧心,我无意与你为敌。”
经过待在皇宫的这段日子,晴方只觉这些皇室中人都是些虚伪假面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什么亲情,不过都是些可利用的因素。
果不其然,姬桓一听这话便立马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欣喜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皇妹可要好好记住这话。”
说罢,他便又拍拍手,叫门外的太监进来。
姬桓的贴身太监手捧一箱沉甸甸的东西进来,待走到晴方跟前,那箱子里面的东西方才显现出来。
姬桓命太监开箱,里面的金银珠宝霎时间便显露在空气之中,里边数目之庞大,叫晴方都不免望之咋舌。
她面露不解,“二哥,你这是?”
姬桓微微一笑,“淑妃娘娘这些年待在冷宫,该是没有什么自己体己的,到了匈奴那边,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皇妹如此知趣,我这个做二哥便自作主张为你张罗了些。”
晴方这才了然,原来这些是姬桓看自己识趣不生事端的嘉奖,她眸色深沉,“这就不必了。前些日子父皇已经赏下许多,实在不必二哥再给我这些。”
她不过是不想为自己自寻烦恼,却没成想竟然没姬桓误解至此。
姬桓以为她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笑意扩大了些,将手覆在唇边,低语道:“皇妹可莫要以为有那些便够了,那匈奴王庭可有着不少妃嫔,再加上那些朝野之中的武将文士......”
他摇着头,啧啧出声:“这些可都是需要金银打点的啊,你若是不在出嫁前多备些体己,到了那可是要吃亏的。”
晴方见她如此,虽然心下不爽,但还是勉强微笑,顺势道:“那便多谢二哥了。”
姬桓满意一笑,再与晴方寒暄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离去,只留下满地礼箱金银。晴方命蓝漆将这些东西收拾好,随后便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秋意盎然。
若是在和亲路上不能脱困,到达匈奴时也该是来年草长莺飞的春季。
晴方坐在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几封书信,想到后日就要启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日,沈昀昭送了几封信进蒹葭宫。字里行间,尽是匈奴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甚至细致到朝堂局势与兵力部署。
晴方知道,沈昀昭这是为了做万全的准备。若是自己命运使然,非要入那匈奴王庭,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她无意识皱起眉头,指尖打着颤。心中忐忑不安,触碰到那书信纸张,却忽的有一股力量涌上心头。
她该相信兄长的。
晴方想到这里,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缓,只剩下窗外的凉风贯耳。
从此之后,蒹葭宫的草木人情,再与她无关。
*
一日后,皇宫门口。
晨光熹微,浩浩荡荡的送亲队列绵延数里,明黄与朱红交织,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威严。
京中的皇亲国戚几乎倾巢而出,就连那位缠绵病榻许久的中宫皇后,也在宫女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强撑病体赶来。
晴方身着一袭明红锦绣婚服,金线绣就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高飞。头上的七彩凤冠,由东珠、红宝石、翡翠等珍贵珠玉串成,每一颗都散发着温润光芒。
凤冠垂下的珠帘,如银河般倾泻而下,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投下细碎光影,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姿。
此刻,晴方手持羽扇,立于康帝面前。
康帝的左右,站着的是孱弱身躯的皇后,以及已经悲伤到不能自已的刘氏。
康帝负手而立,带着些许惆怅,重重叹了口气,“孩子,此去匈奴,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你一定要顾好自己啊。”
顶着日光灼灼,晴方望着他。
皇后虽然脸色苍白,却还是勉力微笑着,旁边的大公主稳稳地扶住皇后,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晴方身上,眼神里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怜惜。
晴方一袭明红嫁衣,在晨光下格外明艳,可她明白,这看似风光的和亲背后,隐藏着多少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