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白仍旧面无表情,这次他连看傻子的眼神都不愿意再给我。
好吧,自己当年真是油盐不进。
我放下手臂,拉过他的一只手,准备将钥匙放进他的手里。
谁知,就在我的手刚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刻,他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了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黑色的地毯上。
……他娘的。
忘记当时的自己非常反感他人的碰触,尤其是同性男人的接触。
脸上的眼镜也掉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黑色长毛地毯里,我的视线立刻变得像打了巨大马赛克一样模糊。
想不到这个时予舟的身体,竟然是一个超级严重的近视眼。
没了眼镜,世界就像一个大型的盲盒,手里摸到哪就是哪,碰到啥就是啥。
我在地上摸索着眼镜,手指就碰到一只细嫩的小手。
还没反应过来,叶落白猛地收回手,在我耳边大吼出声:“别碰我!”
这一声几乎要震碎我的耳膜。
但好在我的判断没有失误,我的眼镜刚才果然掉在了他的手边。
重新戴上眼镜,世界再度清晰。
可就在我戴上眼镜的那一刻,我看到自己的眼前突然冒出了一把美工刀。
美工刀尖十分锋利,就这样抵在我的眼前,握着这把刀的双手紧紧绷着,却还在微微颤抖。
叶落白的脸上是难以形容的恐惧。
我心下一紧,后退一步,立刻安抚道:“叶落白,你先把刀放下,冷静一下。”
叶落白拿着刀对我大喊:“滚!”
我皱了皱眉说:“如果你肯把刀放下,我保证离开这个房间,等你冷静了我们再来沟通,好吗?”
“滚开。”
叶落白并不信任我。
“如果你不滚开,就别怪自己死在这里。”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拿着刀,用最凶恶的语气攻击别人,简直是够让人头疼的。
见我没有立刻走,叶落白的身体似乎颤抖得愈发厉害。
为了不再刺激他,我只好步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仍不放心地叮嘱他:“那我先出去,你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知道没……”
我的话还没说完,叶落白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房门刚刚好顶着我的鼻尖关上,头一次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碰了一鼻子灰”。
房间内变得安静下来。
我听到美工刀掉落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后,见里头没再有什么动静,我才回到客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只顾着在叶落白身上,此刻冷静下来,我也开始思考起现在的局势。
现在,是二零一二年,叶落白刚好十二周岁,还有三个月就要参加学校的小升初选拔考试,三年后就是中考。
而我,重生回到了这一年,但不是重生成自己,而是变成了自己曾经的一位心理治疗师,时予舟。
时予舟,时予舟。
在我的记忆里,时予舟是我的老爸叶律成,给我找的第三位心理治疗师。
前两位都被我以各种难以言述的方式赶走了,但这位时予舟,却和前两位有些不同。
他没有被我的顽劣和阴暗吓退,反而像一个朋友一样,一点点走近了我的世界。
可最后,时医生还是离开了。
原因是什么来着?
仔细想想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时医生突然离开的原因。
我只知道,在时医生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病情急剧恶化,大多数时候我几乎陷入了某种浑浑噩噩的无意识状态里。
直到多年后,我才靠着自己的强大意志力,在多位医师的帮助下,慢慢康复,并很快在父亲意外去世后,接手了公司里的一堆烂摊子事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言归正传,现在十二岁的少年叶落白,正是当时心理问题最严重的黑暗时期。
而我,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理治疗师时予舟,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好好治愈他或者直接杀了他。
思绪正急速飞转着,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凭着原主时予舟的记忆解锁了密码,想也没想就挂断了一串数字来电。
谁知刚一挂断,对方的电话又立刻打了过来。
这次我接通了电话。
“喂,予舟,是我,”一个年轻女人的温柔嗓音响起,“今晚你还要在公司里加班过夜吗?”
我顿了一顿,一时间没有把这个女人的声音和时予舟的记忆串上,但看她说话时如此熟络的模样,应该是时予舟的家人或者女朋友。
想了想,我答道:“我回来吃个晚饭。”
温雪闻言,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高兴道:“好,予舟,那,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饭……你大概几点回来?”
我抬头看了看客厅墙上挂着的水晶钟摆,估算了一下时间,正要开口回答,眼角余光却瞥见叶落白紧闭的房门开了。
少年叶落白穿着松垮柔软的蚕丝睡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似乎要去厨房里接热水。
我下意识对他说道:“我来帮你吧?”
叶落白脚步微微一顿,回过头来,露出一双乌黑色的漂亮桃花眼。
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叶落白却冲我轻轻扬了一下嘴角:“好啊,时医生。”
这态度的变化差距有些大,我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但身体已经上前一步,接过了叶落白手里的保温杯。
“不过杯子可能要洗一下了。”叶落白继续看着我说道,声音里似乎还带了点不好意思。
“我帮你洗。”我口快心直道。
温雪在电话那头问道:“嗯?予舟,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我先挂了,晚点儿联系。”
挂了电话后,我把手机顺手放在沙发的茶几上,转身进了别墅一层的厨房里。
叶落白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宽敞的厨房被家里的阿姨收拾得干干净净,洗手台前有一扇宽大的窗台,窗台上安装了防盗窗,窗外是小花园西侧面的小面积种植地。
刚刚开春,地里的农作物呈现一片新鲜的嫩绿色。
洗好杯子,我在厨房里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有热水,就拿出热水壶重新烧了一壶。
等待水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站在门边的叶落白。
叶落白问我:“时医生,你觉得窗外的植物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