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哪里都有,京城鬼市尤为特殊。寻常鬼市昼伏夜出,凌晨时分开始,晨晓前结束。
或有固定的日子,或时间不定,在某个偏僻的角落,避着人。
他们有的只通知固定的老主顾,为的是私下交易,不被官府发现查封。毕竟买卖的,大多是不被允许的货品,诸如妖丹、铁器、阴物,甚至人口。
京中的鬼市则不同。
日日开放,时时经营。
传说它不见天日,在幽冥深处,寻常人摸不到。但它不好寻,不是因为什么神鬼之说,只是因为每次的进入的“门”是活的!
从没有一个定性,即便上一次去过,再去,也不一定还在。
找不到入口,自然进不去。
“如今想来,说它在幽冥深处,怕就是因为这条暗河吧。”程思嘉道。
两三条小船从不同的洞口出来,汇聚在中间的湖泊。
远处灯火通明的鬼市,在这昏暗的深穴中,如天宫般叫人沉沦。
“侯府的人带着猫妖来此,不会是想卖了它吧?!”时媱不解的问。
鬼市是交易的场所,长庆侯府这么缺钱吗,好歹是钟鸣鼎食世家,又有功爵在身,俸禄加供。
意外捉到的妖物,竟然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卖掉,应该不至于吧。
不,不对。
没有人会为卖一只猫妖,专门设一个去鬼市的通道,还用机关做防护,实在是说不过去,除非经常来。
而且这来往的船也不对劲,航线更不对劲。鬼市不可能靠着这几艘船运转,一定有其他的出入口,这小船装不了几个人。
想到这船原先载过猫妖,又看到隔壁几艘船上的箱子,像极了刚到京郊时,被那几个镖师一样的人护送的妖物。时媱眉眼一凛,低下了头。
看向松鼠妖:“小鼠,你能看清隔壁那艘船上,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船上都没有火烛,又都隔得很远,看不太清,只能辨认出几个人影。。
仓鼠妖哼哼两声:“不用看,还能是什么,是妖啊。隔老远我就能闻见那股骚狐狸的味道,还有那面,估计是海里的什么精怪,腥气得不行。”
它语气嫌弃的不得了,眼神却嘲弄无比,跳在船头,灵活的耳朵耸动,过了会儿,它道:“我劝你们找个绳子拴上我,不然……怕是会露馅。”
什么?
时媱没理解。
船靠在岸边,昏黄的火把将四周照亮,大多数的人都穿着罩身黑袍,叫人瞧不清面容,忙碌着。
货物从船上搬运下来,时媱虽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感到一沉。这里十只有九都是活着的妖物——
装在水箱中的,是犹如小山一般的乌龟,而被绑着的,是个面容妖异的男人。银白的头发披散,双瞳魅惑。
正看得出神,“两位小娘子。”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磨砂般粗粝。
她见时媱被吓到,嘿嘿笑了两下:“可需要袍子和面具,不贵,十两银子一件,我瞧你们长得好看,也不多要,十五两就够。”
十五两?
好家伙,真是趁火打劫。那黑袍面料粗糙,这要是不贵,什么叫贵。
正要拒绝,“二十两,给你。”
钱袋从身后抛过去,程思嘉拎着松鼠妖的后颈:“我家小姐想要换个灵宠玩玩儿,你去再帮我们叫辆马车,要去这里最大、最好的拍卖行。”
枯瘦的手掌掂量了一下,浑浊的双眼眯起:“行,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啊?”
“关你什么事,我竟不知黑市还有自报家门的规矩,再废话我杀了你。”程思嘉蛮横道,扬起手中的刀。
她面带煞气,语气凶厉。
老婆子吓得连连后退,点头哈腰的去了。其他人却是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将“货物”押送上车,转身离开。
程思嘉帮着时媱戴好面具,又抖开黑色罩袍,时媱正要拒绝,低声道:“别动,那老婆子还没有走远,你就把自己当主子,千万不要在这种地方露怯。有船的,应该不简单。”
这些人的“货物”是进不去京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在郊外水运过去。算算方位,此地应该就在城西门不远处,甚至就在城西贫民窟的下面。
若她们“借船”这事儿被拆穿,怕是凶多吉少。既然借的是长庆侯的船,那便借他们家的势。
“你现在是大小姐,我是保护你的侍卫,这仓鼠妖是你的玩物,一会儿我会打听一下猫妖的下落,就说你喜欢狸奴,要买一只玩儿。”
时媱听话的点点头。
帮着系好斗篷前的布条,又把帽子戴上,只剩下好看的下巴露在外面。
老婆子咣当着眼珠子小跑过来,后面跟了个轿子,由两个男子抬着。
她哎呦道:“这位小官人,咱这儿没有马车,寻了这个,您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