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苍穹下,春天还未复苏,战火开始燃烧。
墨川军分三路,魏长庚率领两万义军镇守洛苍,郑峰带着一万精兵直奔剑州,最后由唐阅领七万兵马,势必踏平昌原的城墙。
结果唐阅还没打到昌原去,朝廷先陈兵洛苍。
天地苍茫,苦风凄凄,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这第一战,义军首领魏长庚对阵朝廷大军先锋蒙冲。魏长庚看不起这位玄袍小将,狠狠嘲笑一番,表示要和蒙冲单挑。
到底是少年心性,才被人嘲笑的蒙冲立刻答应下来,并在半个时辰内,将魏长庚斩于马上。义军顿时军心大乱,慌忙逃进洛苍城。
出乎意料的是,蒙冲并未趁胜追击,而是看着溃败的义军微微抬手,撤军回营。
朝廷军营里,众将士俱是不解,一路忿忿追着蒙冲,直至来到主帐内,还在问蒙冲为何会退兵。
主帅计无伤默默听完几位将军的愤慨,却说什么治罪的话。早在征讨北丘时,计无伤便领教过蒙冲的本事。此人虽有些年少轻狂的性子,却难得心思缜密,通晓各家兵法,并取长补短,兼而并之,化为己用。是个高手,也是个领兵打仗的好苗子。
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懂乘胜追击的道理。于是计无伤盯着蒙冲,沉声问道:“为何不愿追击残敌?”
蒙冲无所谓道:“因为那是陷阱。”
“放屁!”边上立即有将士骂起来,指着人吼道:“对面首领都被你斩了,溃不成军,哪儿有什么陷阱!”
计无伤似是没听见,又问蒙冲:“为何判定有陷阱?”
蒙冲冷冷瞧一眼骂人的将军,嘴角挂起一抹嘲讽,朗声说道:“我虽杀了他,却在他计划之内。”
这话更叫人想不通了,周围不服的将领越来越多。计无伤一眼瞥过,全部安静下来。他这才继续问道:“蒙将军,你最好解释清楚些。”
蒙冲面带不屑,可见计无伤认真的神色,缓缓开口道:“我与他过招,先是他占优势,后来是我。他占优势,并未得意,落入劣势,也不慌张。胜时,处处胜我半招。败时,处处败我半招。直至最后被我斩落马上,眼中神色也不起一丝波澜。”
说到这儿,他环顾一圈周围将士,冷声反问道:“这样的人,你们说,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众人并不信他这番说辞,纷纷说他在胡言乱语。但计无伤知道他绝不可能说假。墨川众将皆出自慕容华麾下,有多少本事,计无伤大体清楚,其中并无这般厉害的人。于是他抬眸问道:“敌方将领叫什么名字。”
“魏长庚。”
“魏长庚?”
计无伤微微皱眉,略带困惑的双眸马上陷入沉思。巧了,魏长庚他也见过。其人刚愎自用,自负自傲,也不可能有这本事,倒是——
他目光巨震,“砰”的一掌拍在桌上,起身惊喝:“是他!”
蒙冲回首敛神,略带探究道:“元帅认识他?”
计无伤点点头,对蒙冲道:“你今日判断的对,死去那人根本不是魏长庚。若与此人对战,恐怕有点麻烦了。”
说到这儿,计无伤忽然一叹,摇摇头,皆是世事无常。想不到当初衷心一语,竟被世外之人当了真,还来到今日,两军对阵的局面。
而另一边,义军们的首领当面死了,血溅三尺,坠马而亡。逃回来的义军将领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人,那便是昔日义军的军师。
不知为什么,自义军首领魏长庚娶了曾经的军师后,就一直把人带身边,从舒州到墨川,再从墨川到洛苍。有人猜测首领与军师恩爱无比,一刻也舍不得分离。至于心明点的,都明白,首领这是在提醒上下,如今义军归他所有。
但现在首领死了,群龙无首的义军们刚想自立门户,脑海中又浮现另一人的画面。他们不是魏长庚,都见识过昔日军师的本事。那位出自云山雾海里的逍遥道人——菩云子,轻轻几句,便能夺下一城。
众人一合计,义军未来如何,还得请教一番军师。
于是他们来到菩云子暂住的小院,一边说请夫人节哀,一边又单膝跪在地上,求夫人出面,统率全军。
闺阁里的妇人呜咽几声,低眉拭泪,再抬首,又变回从前的义军军师。不过这一次,没人拦她面前,阻止她的计划了。
菩云子一向有些随心所欲,这么长久扮一个人,早就无聊至极。奈何一直没找到机会,让魏长庚毫无争议的死去,所以魏长庚只能继续活着。
魏长庚喜欢喝酒,她也曾想,要不就让魏长庚醉酒跌入湖中溺毙。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是躺棺材里扮死人,又是跪外面哭哭啼啼扮未亡人,这样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