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清摆了摆手,喝了一口热茶润了一下嗓子:“都是老毛病了,再怎么看大夫也无用。”
“钰儿。”赵永清唤道。
赵钰立即应了一声:“儿子在。”
“你可知了?今日朝堂之上,傅侍郎状告,惹得天子薄怒。事关渝州赈灾一案,镇守官府为平民意,私自动刑,将几个皇亲国戚斩首示以民众。”
赵钰捏紧了玉盏杯,他沉声道:“儿子略有听闻。”
渝州赈灾,是父亲提议的,人也是父亲举荐去的。纵使被斩首的几位贵戚犯了滔天大罪也该上报朝廷,再为定夺。
如今出了这事,瞒而不上报,父亲难免被牵连。
赵永清语气甚为疲惫:“天子念为父在朝任职二十余载,从未有过差池,劳苦功高,只降至从五品,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赵钰闻言,指尖微颤,他扶住了快要往地上倒的玉盏杯。
转而看向了赵永清。
赵钰忽发觉父亲已然老了,鬓间的白发愈发的多,连往日严肃的面孔都显得沧桑。
他哑了嗓子:“父亲……”
赵永清叹了一口气,说:“我儿,准备好府中一切事由,若有无法定夺的来找为父便好。”
“一月过后,解了禁足,为父便向天子辞官,告老还乡。”
赵钰嘴唇上下蠕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抬头对上了父亲疲倦的面容,最终只说了一句。
“是,父亲。”
他已知晓会走到这步境地,再说些什么都是无用之辩。
赵永清似有些颓丧,靠坐在椅背上,额头愈发的疼了。
又看向了一旁坐得挺直的赵钰,芝兰玉树、谦谦君子。
赵永清道:“钰儿聪颖,待三年后再考科举,必高中状元,且忍一忍。尚有厚积薄发之说,我儿是璞玉浑金,沉积三年定会出类拔萃。”
“谨听父亲教诲。”
——
赵钰开始默默寻了一些由头,先是遣散了遣散了一些奴仆,又暗自将一些铺子庄子给卖掉,全换成了百两银票。
公库里的奇珍异宝、翡翠、书画这些,赵钰不好定夺,其中是父亲珍爱的,又有些是旁人送与的。
赵钰问过了父亲的意见,挑选了部分送去了陈府、莫府,还有几家跟父亲关系交好的,走得近的。
至于私库,还有赵府的传家宝,天子赐赏,赵钰一一吩咐贴身奴仆装进了木檀匣盒中。
还有半月余,他还有时间将余下的铺子、庄子处理干净。
不止赵钰忙里忙外,连带着赵婉也跟在他身后搭手。
赵钰找上了父亲,自从父亲被天子宣了禁足,整日呆在书房里,连院子都不曾踏出一步。
“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周姨娘和赵池,莫非也跟着我们一同南下?”赵钰问出这话,自然是不想周姨娘二人随他们一道走。
父亲告老还乡,他与玉娘陪同,捧至母亲牌位,带上随从等已经足够。
赵永清喉咙有点发痒,轻咳了几下,没什么精力的说:“左右是个妾,不重要。”
好半晌儿,他勉强撑起了精神道:“念在她陪我多年,育了一子,虽身份低贱但也有功劳。户籍便给她弄了良籍,再给她一些傍身的银两,她院子里的那些物件她想拿走便拿走罢。”
“银两你看着来给,别少了,免得说我们赵府气性小。”
赵钰垂下眼,低声道:“那赵池呢,父亲想如何。”
赵永清看了一眼赵钰,良久道:“钰儿,你是为父唯一的儿。”
此话一出,赵钰心中了然。
他不带一丝犹豫,沉声道:“我们一道离了京,只余周姨娘孤身一人,在这京中无依无靠,未免太孤单了些,不如就让赵池留在她身旁。”
“周姨娘想必也是欢喜亲子养在膝下,日后还可给周姨娘赡养尽孝,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赵钰顿了顿,看向了赵永清,“父亲意下如何?”
赵永清放下手中的经书,跟赵钰的眼神对上,他点了点头。
“嗯,你安排去吧。”
没等赵钰踏出书房,就听见父亲剧烈的咳嗽声,他连忙转过身走回去。
“父亲?”
赵永清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见赵钰返身,他忍住了那股痒意,收起了帕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
赵钰剑眉拧紧:“明日还是请徐大夫来府,我见父亲近日身子愈发病重了。”
“不用,我身子是个什么情况,我最为清楚。”赵永清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道,“还是尽快将事情办好,时日不多了。”
赵钰见父亲固执,又不好忤逆了父亲,只好作罢。
走出书房前,听见父亲的一声叹息。
“这京城风水,不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