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栾煦的神色。
“你只是单纯放不下应霁。”小狐狸一针见血地指出,“——鸡妈妈。”
栾煦蹂|躏着它的耳朵,不置可否地微笑:“你知道的似乎还挺多的?”
“我只是见多识广罢了。”小狐狸缩了缩尾巴狡辩道。
“偷鸡偷出来的经验之谈?”
“有时候还是会给银子的。”小狐狸干巴巴地说道,“……偶尔。”
栾煦:“……”还真有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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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沉默等待之后,管家终于把应霁带到了。
没缺胳膊少腿儿,也没脸色阴沉满脸郁愤。
殷呈禄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终于暗自小松了一口气。
孟宿川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却并未出声,很快就将视线移向应霁。
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身绫罗绸缎,却并不那么合身,发梢还有些潮湿。
但面容隽秀,垂眸静立,不卑不亢。
长老在一旁笑道:“这便是应大小姐的儿子吧,果然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应家的后人。”
殷呈禄的面皮抽动了几下,还是堆起笑脸应和:“多亏他母亲教导有方。”
说着他自以为隐蔽地朝应霁投去一个警告的视线。
孟宿川未置一词,长老却忽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殷呈禄说道:“难得一见故人之后,不知能否容我们私下叙叙旧。”
殷呈禄脸色僵了僵。
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屁孩,有什么旧可叙?
殷呈禄心下腹诽,面上却一派和煦:“这孩子对他母亲的事一直不能释怀,若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冲撞到两位,还望见谅。”
长老温和地点头:“自然。”
殷呈禄也只好放下茶杯起了身,大度地让他们慢慢聊,顺道领走了所有的下人。
走过应霁身边时,殷呈禄脚步顿了顿,却见应霁本能一般往旁边退了小半步。
他的头低得很快,乍一看像是不敢与父亲对视,但殷呈禄还是轻易捕捉到了他最后那个眼神——
不是畏惧,而是害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
殷呈禄:“……”这个不孝子!
殷呈禄憋了一肚子气,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能无声地瞪了应霁一眼,咬牙切齿地嘱咐:“你和高人好好聊,懂、事、些,千万别冒犯了高人。”
应霁惜字如金:“嗯。”
殷呈禄:“……”
殷呈禄怒气冲冲地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反倒和缓了许多。
孟宿川神色依然淡淡,但他是生性如此,谁也不爱搭理,反倒衬托得一旁的长老越发的慈眉善目。
长老起身走到应霁面前,先自报家门:“我是天途门的长老方知一,你可以叫我方师叔,那边的是我们掌门首徒孟宿川,你可以叫他孟师兄。”
“方长老。”应霁叫得十分客气,“孟前辈。”
师叔和师兄什么的,也不能乱认。
应霁很有原则。
长老反倒愣了愣,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你跟你母亲的性子还是大不相同。”
应霁这才忍不住抬头看他:“您见过我母亲?”
“是她小时候的事了。我师兄与你祖父是旧识,曾经有幸随他去府上拜访过。”长老打量着应霁的脸,忍不住感叹,“你与你母亲长得真像。”
应霁也不由露出几分怀念与动容。
不过还没等他再追问,长老便又遗憾地说道:“不过也就只见过那一面,你母亲很活泼。”
应霁缓缓“嗯”了一声。
虽然有些失落,但他的态度明显没有一开始那样警惕戒备了。
长老又细细解释起这些年断了联系的渊源:“前些年门内事务繁忙,辰州那边出了不小的乱子,师兄又在闭关,直到前些天出关才听说你母亲和祖父去世的消息。”
应老爷子本就上了年纪,又遭逢爱女去世的打击,受了一场风寒之后便旧疾复发,很快便一病不起。
那场大病来势汹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人并未遭受到太多的痛苦便已经离开了人世。
虽有些遗憾,但凡人之生老病死皆是常态,除了叹惋一声,倒也不至于太过介怀。
反倒是应霁这个随父亲去了殷家的小辈处境堪忧。
如今方长老和孟宿川二人,正是特意为了应霁而来。
“旁人眼中,你父亲并未苛待于你,我们这些外人自然更不好轻易发作。”长老轻叹了一声,“不过我们也不希望你在这里一日日地任人磋磨,虚度时光。”
“你若是有意,可以随我们回天途门,我收你为徒,往后你孟师兄也是你正经八百的亲师兄,在门内也能照拂你一二。”
方长老指了指孟宿川,后者淡淡地“嗯”了一声。
态度不算热情,但也并无抵触与不满,算是认下这声师兄。
他们都没想过应霁会拒绝。
应霁在殷家处境艰难,甚至连寄人篱下的远房亲戚都不如,留在这里便只会磋磨光阴,连一点出路都看不到。
更何况天途门这样声名赫赫的天下名门,多少人趋之若鹜却连进门参观的资格都没有,入门堪比一步登天,又怎会有人舍得拒绝。
若是几个月前的应霁,他确实找不到半点拒绝的理由,甚至会为此感到惊喜。
连迟疑犹豫的念头都不会有。
然而已经经历过两次大起大落,又遇见了栾煦,应霁拒绝起来也没有任何迟疑。
“我不想拜师。”应霁说道。
“为何?”长老吃了一惊,孟宿川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你是担心我们骗你?”
应霁摇了摇头。
“我只是,”他说道,“已经有了世上最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