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后领一紧,整个人差点被勒死——
半空中,塞列奴揪住了他的后领。
红眸与异瞳面面相觑。
阿诺米斯立刻扒住塞列奴,手脚并用,像一条扭曲的八爪鱼一样牢牢缠在魔族身上,颇有抱脸虫之风范。塞列奴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人类含量超标,差点没背过气,竟然忘了有魔法可用,手忙脚乱试图把人类给抓下来。
两人以一种极为愚蠢的姿势纠缠了半天,直到某一刻,塞列奴忽然意识到阿诺米斯在颤抖。他这才想起来,普通人类似乎确实是不会飞的。
为什么?
即使不会飞行,即使害怕得打颤,也要从飞空艇一跃而下?
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令魔族的动作停下,罕见地困扰了起来。
“你……选择了我们?”以如此脆弱的人类之躯,选择了魔族?无法理解。“你想留在这里?”
“别扔下我!”阿诺米斯抱得更紧了。
塞列奴怔了一下,心底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试探地、慢慢伸出手,隔着手套,握住了人类颤抖的双手。“松开吧。不会有事的。”也许就在这个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您是魔王,魔王自然可以在天上行走』”
在塞列奴不失强硬的引导下,阿诺米斯不得不松开手,下一秒竟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来不及惊讶,阿诺米斯回想起勇者的话:塞列奴有着能让谎言成真的力量。
他猛地抬头看向塞列奴。
塞列奴似乎没注意到探寻的视线。他只是托着魔王的手,像个敬业的舞蹈教师在引导学生。“就是这样,您做得很好。现在,想象脚下踩着台阶,慢慢往下走。”一步,两步,在云端踏着笨拙的舞步。
这真是个奇怪无比的画面。
在他们头顶,帝国的飞空艇正徐徐远去。在他们脚下,是被战火燃烧过的土地,大军压境,肃杀中压抑着轻微的躁动。但他们两个在这里,短暂地不属于任何阵营,像极了两个上班摸鱼的小坏蛋。
“对您来说果然很容易,不是吗?”塞列奴放开手,微微一笑。
阿诺米斯被这微笑迷惑了:难道本人不知道的错误事实,也能算作谎言吗?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演得足够像,就会被塞列奴赋予力量,这力量又能反过来帮助他扮演得更像?
……左脚踩右脚,螺旋上天?
不得不说,他从一个完全错误的出发点,奇迹般得到一个正确结论。
“看,那里就是魔王的城堡。”
云层散去,顺着塞列奴的视线往下看,飞龙盘旋,幽暗诡异的黑森林随着群山起伏。最高峰是一座休眠火山,雨水积聚在火山口,形成一片深邃宁静的湖泊。湖中央的险峻岛屿上,静静地伫立着黑曜石的城堡,高耸的城墙和尖顶的塔楼,在阳光下如同宝石闪耀。
最令人惊讶的是,城堡的庭院里是一片纯白花海,奇迹般的没有被战火波及。圣洁的白与肃穆的黑交织,说不出的瑰丽震撼。
“黑石堡。”塞列奴告诉他,“但是我更喜欢以前魔王起的名字,终末城。”
“听起来挺符合定位的。是终结一切的意思吗?”
“是‘终于把末日殴打得不敢降临’的意思。”塞列奴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没有感到一点羞耻,甚至还有点骄傲。
“……”
很难评。
无论是城堡的名字,还是起名字的人,都很难评。
提及前魔王,魔族的语气高昂了一点,但当阿诺米斯洗耳恭听时,对方又陷入了沉默。这让阿诺米斯想起勇者提醒的,魔王并不是失踪,而是已经确认死亡了。而作为前魔王部下的塞列奴,无疑是知道真相的。
但是直觉告诉阿诺米斯,这不是现在能问的事。
怀着各自的沉默,他们降落在城堡的主塔上。
驻守城堡的魔族军队抬头,几乎被刺眼的阳光晃花了眼。就在那万丈辉芒中,纯白的魔王一步一步从天而降,身姿宛如神明,伟大得几乎令人落泪。
他们屏息等待。
塞列奴站出来,他的声音通过广场的回声设计放大,“想必诸位都已经发现,帝国军队已经有了撤退的迹象。”
这倒是符合逻辑的……尽管只有阿诺米斯知道自己是被打下来的,但大皇子早已有了停战的想法,如今魔王已经回归,他更没理由强行耗下去了。
“这都是因为,我们伟大的陛下,只身潜入敌军大本营,凭借着勇武和智慧,生擒了勇者!在陛下的威严下,人类卑微地跪伏祈求宽恕,陛下心怀仁慈,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等等、等等……塞列奴在说什么?阿诺米斯人都傻了。
每个词他都听得懂,怎么连起来就完全不懂了?
“诸君,庆贺吧!是魔族的胜利!赞颂吧!是魔王的荣光!”
一阵短暂的沉寂,然后爆起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城堡震塌。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唯有阿诺米斯在心中默默地痛哭流涕。但事情甚至没有就此结束,只见塞列奴一让,把毫无准备的阿诺米斯暴露出来。
“现在,安静。”他高举手臂示意,“陛下有话要亲自对你们说。”
阿诺米斯:……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