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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良从河边摘了不少的节节草带回家时,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在陈二哥家里待着的时青颜望着屋外浓重的夜幕,心里头有些担心商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商良还没有回来。
等了许久,待见到商良出现在门口时,时青颜心中才隐隐松下一口气,视线一转,却注意到商良衣摆下方的黑色裤腿颜色变深了,随着他的走动,水珠一点一滴掉落下来,将土黄色的地面晕湿一片。
商良走过来扶起时青颜,扬唇笑道:“我回来了。”
时青颜压下心中的疑惑,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催促道:“我们快些回家吧。”
感受到时青颜话语里的急切,商良一时还不明白怎么了,只听话地掺扶着时青颜回了家。
却不想刚回到寝房,时青颜再次催促一声:“你快去把衣裳换了,不然…不然你得感冒了。”
说这话时,他还蹙眉担忧地看了一眼商良的衣袍下方。
顺着时青颜的视线往下瞧,商良突然明白他为何会那样着急催自己回家了。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商良乖巧回应道:“好的,青颜。”
在商良换衣裳的空隙,时青颜注意到寝房地面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的节节草,他稍稍惊讶一瞬,不明白商良摘来这么多的节节草是要用来做什么。
不经意间又瞄到桌下烧得热烈的炭火盆,骤然感觉全身上下都开始温暖起来。
这人怎么连自己都不顾,光惦记着不让他冻着了…
外面是寒风凌冽的雪夜,屋内暖气怡人,时青颜心中划过一道道暖流,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烘得熨熨帖帖的。
商良换好衣裳刚走出来,就看到时青颜的小脸被热得有些泛了红,便笑道:“如果觉得热就把衣领打开些,我先去做晚饭,你在这里先坐着烤烤火。”
时青颜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好。”
商良见状,心情愉悦地转身去了灶房。
青颜这么关心自己,若是真的感冒了那他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多多得到青颜的注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他也要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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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烛光摇曳。
书桌前,商良与时青颜挨得很近,二人身后的土墙上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轻轻晃动,影约绰绰,叫人看不真切。
商良从袋中将虎形印章取出来,递到时青颜手中。
饭后时青颜和商良说,想要看看他做的雕刻,商良自然是同意的。
在将时青颜的保暖措施做好后,商良扶着时青颜坐到桌前。
时青颜纤细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印章上卧着小憩的老虎,神色专注地细细掠过木雕的每一处角落,而后他将印章递归给商良,道:“昨夜你一宿没睡,就是因为它?”
商良没听出来时青颜话里隐藏的那丝不悦,只点了点头。
时青颜轻叹一声:“不论如何着急赶工,你晚上总归还是需要休息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对于木雕虽然我并无了解,但只是见到你做的这枚印章,我便知道你的手艺很强,以你的能力可以不必一直待在依水村。”
在商良逐渐不解的眼神中,时青颜神情认真地抬眸注视着他,沉声道:“商良,你有没有想过到外面的大城里去看看,在那里或许你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商良听完后渐渐拧起眉头,心中不掩落寞和难过,他没有直接回复时青颜的话,而是沉默地捡起几根节节草放进温水中浸泡好,随后在时青颜的身旁坐了下来。
一边用浸泡过的节节草细细打磨着印章,一边闷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去其他的地方,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可是…”
时青颜微微睁大了双眼,刚想要和商良坦白心中所想,但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拖累,而耽误商良的一辈子啊…
况且商良才和自己认识不久,并没有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义务。
时青颜只觉得如商良这般优秀良善的好人,更应该去往那繁华之地实现满腔的雄才壮志,再顺利地娶妻养子,从而平安顺遂地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不是像此刻一般,被他这样残疾的废物日日拖累,始终屈居于这残破一隅,碌碌无为,郁郁不得抱负。
他想,商良不能再被自己拖累下去了…
时青颜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里只剩下坚定,他狠下心,语气也冷了些:“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辈子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