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当着许淳的面,握住她的手,向许淳映证她方才说的话,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我没事。”许菱玉眼睫微敛,轻轻摇头。
她鬓边步摇,垂着艳细的红珊瑚流苏坠子,原本衬得她容颜娇艳灼然。
此刻,她细密纤长的睫羽藏起眼底真实的情绪,叫人想起雨后潮湿的花,格外惹人怜惜。
顾清嘉长指收拢,将她小手结结实实握住。
许菱玉牵牵唇角,举步刚要往外走,忽而瞧见高澍带着两个差役快步跑进来。
“许叔,许叔,出事了!”高澍急着找许淳。
喊着喊着,一抬眸,先看到许菱玉和顾清嘉。
目光扫到顾清嘉那刻,他扬得高高的嗓音,急转直下,身板也不由地站直。
余光瞥见许淳从花厅出来,他也顾不上,先冲许菱玉道:“阿玉,二太太在公堂上向马县令告你不孝不悌,你,你和贾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许家离县衙不远,不多时,许菱玉一行被请入公堂。
平日里,许淳都站在马县令身边辅助。
而今日,他走到韦淑慧身侧,压低声音怒斥:“你又要闹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你要什么我补偿就是,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许菱玉成亲,几乎搬空了许家,韦淑慧气病了还要起来给她张罗婚仪。
到头来,得到什么?换来许菱玉的一巴掌,和许淳十余年如一日,要她委曲求全!
她偏不要,她受够了!
“老爷也知道,你的好女儿不孝母亲,不悌手足,是家丑?”韦淑慧抛开素日的端庄娴雅,朗声道,“马大人,许菱玉掌掴我这个做母亲的,您也是亲眼所见,她自小打压成琢,就连成亲,也要半空许家,不给成琢留一点儿老婆本,您可派人详查。民妇状纸上所书,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公堂乃威严不可侵犯的重地,围观的百姓听到韦淑慧发重誓,便不由自主偏向她一些。
“韦太太说得没错,那天我看到许娘子打人了。”
“真的?许娘子也太不应该了,就算是继母,也是长辈,养她十几年,养个白眼狼?”
有那家中不合的老人,更是感慨:“哼,现在的年轻人,几个懂得孝顺长辈?别说是继母,就是亲生的,也不见得就有多孝顺。打人更是不对,希望马大人秉公严惩。”
也有念许菱玉好的,听不下去,忍不住为她说话。
“那天我也看到了,可我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吧,焉知不是许娘子受了韦氏太多苛待,才会动手?”
“我也觉得许娘子不是那样的人,我在桂花巷领过不要钱的好猪肉呢,许娘子亲手送的!”
外头众说纷纭,公堂里,许淳与韦淑慧也起了争执。
马县令一拍惊堂木:“肃静!”
转而看向许菱玉:“许菱玉,你有什么想说的?韦氏说的可否属实?”
顾清嘉端身而立,凝着许菱玉侧脸,眼中流露出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忧色。
“我可以帮你。”他声音很轻。
许菱玉不懂这话的分量,以为秀才要为她逞英雄。
“不用。”她微微摇头。
“大人,二太太所言,纯属胡言乱语,许菱玉所作所为,无愧天地。”她身形纤细,脊背挺拔,气势逼人。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许菱玉跪到水磨石地砖上,郑重朝上首拜道:“大人,民妇许菱玉,状告县丞许淳及其二太太韦淑慧早年狼狈为奸,害死我生母孟氏,谋夺其嫁妆,请大人明察!”
“杀母仇人,欲啖其肉,谈何不孝?”许菱玉被顾清嘉环住肩膀扶起,目光坚定扫过众人,在许淳面上定格,“至于不悌,许县丞确定,许成琢是我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