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望的眼神,如同她的名字,目光盈盈,仿佛在问:你也舍不得吗?
他没发觉时,也就罢了;被初盈点醒之后,谢隐立时便觉得手中的戒尺也发起烫来,顿时撤回身子,和初盈拉开距离。只是仍惦记着“审问”,才没有松开戒尺,继续压在她下颌上,提高了声调:
“谁问你这个!说清楚,好端端地来什么祠堂,上赶着讨罚么?”
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傻瓜。
初盈被他寒冷的声音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急忙拉回思绪,道:“……是兄长说,要来祠堂罚我的。”
谢隐:“……”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我何时这样说过!”
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现在回来的“谢陵”是性情大变,不是失忆!
初盈咬了咬唇,隐晦地说道:
“两年前。”
因为那场荒唐的告白,在恪守礼法的谢陵眼中,她应该是有罪的。
初盈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谢隐接话。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只见谢隐意味不明地重复道:“……两年前?”
初盈怔然:“兄长,你忘记了吗……两年前,你抵达云州之前,我做错了事,你说,等你回来,要罚我跪祠堂……”
谢隐:“……”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傻瓜!
谢陵镇日里是拿诗书礼法填坏了她脑袋吗?兄长一走就是两年,她竟还记得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弄得谢隐险些以为她看破了自己身份,引他来祠堂是试探呢!
真是高估她了。
谢隐心下一松,总算是收了戒尺,面上轻描淡写:“我还当是什么。你我兄妹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早些忘了吧。”
初盈不禁睁大了眼睛,喉头一哽:“……忘了?”
兄长这意思,是他也早就忘了,没放在心上?
她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退回到妹妹的位置,结果到头来,对方却轻飘飘说了句“早些忘了吧”,这转折猝不及防,倒衬得初盈是在庸人自扰。
初盈望着谢隐,只觉心头复杂难言。
果然……兄长无论对她如何关怀,如何亲密,都只是出于兄妹之情。
恍惚之间,初盈喃喃道:“……这么轻易,就能忘记吗?”
这话语极轻,只是她的扪心自问,然而谢隐耳力极佳,蓦地瞥来一眼,忽然问:
“究竟是什么错处,兄长都忘了,你还能惦在心中整整两年?”
闻言,初盈紧紧抿起唇。
好在谢隐对她和谢陵的过往并没有什么好奇心。他与兄长虽然分离十余载,但是就目前来看,谢陵和小时候一样,还是个恪守礼法、一板一眼的性子,初盈只是与他一脉相承罢了。
谢隐低眸望向她。
初盈的神色有些落寞,正抿着唇,怅惘出神。谢隐静静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想起了她在檐下偷听之后,落下的眼泪。
那时她说,是为了二哥。
或许……谢府之中,除了谢陵,还有一个人记得他。
只听“当啷”一声,象征着谢氏权威的戒尺被随手抛掷在地,孤零零地颤栗着。
谢隐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初盈:
“若妹妹当真问心有愧,与其在死气沉沉的竹板下捱着疼,不如想些别的法子赔罪。”
初盈诧异地抬起眸来。
谢隐极为自然地背出了谢氏族规,问:“偷听他人之言,原本该挨几下?”
“……三下。”
谢隐颔首,道:“那你便好好想想,怎么做三件事来赔罪吧。”
初盈始料未及,闻所未闻,不禁追问:“……三件事?哪三件事呢?”
谢隐微笑地瞥来一眼,本是一双凤目,却在斜挑一眼时生出了几分轻薄桃花的意韵:
“妹妹不是由我一手教导长大的吗?兄长喜欢什么,你总该知道吧。那便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让兄长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