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景第一次见。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平日里柔顺的白发在快速移动中被风吹得凌乱,原本罩在眼上的绷带也散得乱七八糟:“硝子,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从虎杖身上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的咒力残留,鉴于银庭本身就有在他面前销声匿迹的能力,他也变得不敢妄下断言。
“呀,怎么搞的?”硝子从房间里推出临时的检查工具,用镊子夹住衣服破损处检查下面的伤势。
出乎预料,男人的反转术式大约也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她预估会有伤口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血赤呼啦的惨状。连续几个都是这样,硝子干脆要求五条把他的上衣完全脱下来,重新确认自己的诊断结果。
“该修的都修好了啊。”
也难怪连五条都没有注意到。
她把以防万一拿出来的酒精棉、缝合线等工具重新收拾好:“不会是咒力消耗太大,累昏了吧?”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乙骨在跟真希的首次合作任务里,祓除完成后就因为脱力连走路都力气都没有。
听说是抱着获救的几人走到校门口就“啪叽”倒下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被五条拿手机拍摄了好多照片,最后发到年纪群里供大家聚众欣赏。
硝子说着话,瞥了眼乖乖站在旁边,到她提问为止保持诡异缄默的五条。
“不可能,我是看着他解决掉的。”那之后还跟伊地知联络附近的警署跟医院,直到福冈地区的后勤人员抵达才一起离开,“要昏早就昏过去了,再说,连我没看到他的咒力有什么异常波动。”
这也是让五条格外欣赏的地方,男人对咒力的控制十分卓越,虽然因为术式性质的缘故比不上五条,在咒术师中,却也是拔尖的。
就是因为太过于突然,他才会如此紧张。
明明从未经历过,心底却有种异常的烦闷。或者说,看这个人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失去活力,本身就是让他无比愤懑的事情。
家入简单用反转术式覆盖着虎杖的全身,用咒力做出初步检查:“我是没看出什么问题,说不定是太困了。先睡一觉,还醒不过来的话,明天给他安排CT。我要睡了,慢走不送。”
符合常理的医学检查以及有咒术界特色的检查都已经完成,家入的语气依旧因为起床气显得生硬,但是也确实完成她现在能够做到的所有了。
依旧是惯性拎起的动作,捡起被他扒到旁边的衣服时,五条看着虎杖安静的面容,最终还是放弃这个动作。他用不久前从虎杖那儿学来的动作,相对温和地把人用抱小宝宝式的抱法带回宿舍。
那件外套直接被五条丢进垃圾桶,破损处太多已经不能穿了。战斗嘛,总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五条仗着无下限在身,从来不在意而已。
他向来不在乎男人的感受,却在打开衣柜准备挑条能够换洗的新衣服时,看着里面空空荡荡的衣架,情绪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五条在外出差的时候,酒店里的衣柜就和虎杖房间里的衣柜一样,只放几个木制晾衣架,其他什么都没有。
其实要讨论对自己的事情不太上心的话题,五条跟虎杖可能难分伯仲。不过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虎杖身上时,他就觉得怪别扭的。
五条暂时,把这也归为诅咒的影响。
从隔壁自己的衣柜里翻了件衬衫出来,他回到虎杖的房间,静静站在昏迷者床头。一米九往上的身高,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出压迫感,原本还算宽敞的宿舍单间也显得拥挤起来。
他看了会儿,伸手去摸虎杖的腰。
仔细去看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他从硝子检查时就很在意,在左侧腰腹部分,存在十分细浅的网格状疤痕。前后完全贯穿,就好像这个人是从生化危机电影里穿越过来的,还是穿越前刚体验过激光走廊那种。
五条身上其实也有类似的,十分细浅的疤痕。
是刚学会反转术式时候,没能够完美治愈伏黑甚尔留下的伤势留下的。平日里不仔细去看是看不见的,真的是非常细非常浅的近乎一条线。
“仔细一看,缺损还真多啊。”明明身材很漂亮,脸也不错。
会对这个人做出伤害的事情,不是诅咒也是跟诅咒差不多的玩意儿吧?即便相处时间短暂,五条也觉得这人各方面都很对他的胃口。
他略微弯腰,从虎杖的正上方审视着。
脸蛋上的疤痕不说,耳朵上也包着什么。五条没拆,那东西的位置看起来就不是便于固定的类型,不过另外的地方,他可是在意很久了。
原本想让男人自己来解释,可现在这样,就算他偷偷拆开看了也无所谓吧?他心中预测的真相拼图,唯独在这一点上仍旧填充着迷雾。
姑且任性点,他任性的事情又不是只有这一件。
三两句话给自己找好借口,五条举起男人的左手。
心脏不断砰砰跳动着,他五岁圣诞节的时候,家里人第一次拿出神秘的礼物袋让他猜里面是怎样的礼物时,心跳都不曾像现在这样。
先是半掌处的两个按扣,解开用以固定位置的两根带子,五条小心地揪住指尖部分,向外拉扯。常年掩盖在手套中的皮肤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柔软些,也由于包裹温度高些。
是久戴的手套了,五条能摸出来明显的旧皮触感。
他抓住已经露出来的部分,内心的好奇再也无法遮掩,一鼓作气将手套完全摘下……
“真的假的?”
五条瞳孔骤缩,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残缺着两根手指的左手,以及,正如他模糊感知时察觉到的,属于五条悟的咒力缠绕在缺失的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枚纯咒力手工打造的戒指。
“还真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