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梅没好气,自她嫁入周家,周远恒每年都要坚持带周寅回婆家拜年,无形之中,让他和熠臣站在了相同的高度。这是她非常不满意的一点。
她的熠臣是亲骨肉,这个野孩子怎么能同熠臣相提并论。
房门口忽然传出声音,一道温醇的男声撕碎这窘迫的场面“还不起来么?等会父亲要骂你了。”
周熠臣身高和他相似,一身标正的西装将他衬的贵气,他安静的站着,摆弄着昂贵的腕表,带着与生俱来的君王气场,小他一岁的周寅在他面前,成熟度上输了一大截。
“起了。”周寅远远的回他,看到门口的人影消失他才将目光收回。
“果然,妈是渔民,也教不出守规矩的儿子。想要从你身上看到周家的品质,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吐出一连串的话,就离开了房间。
窗户外的冷风吹进,沙沙作响,周寅望向窗户,早晨的阳光从窗户口照进来,地上落下光的痕迹。
恍惚的一瞬间里,他失了神。
这里很美,可这里的一切,都未曾属于过他。
*
“谢谢外婆!”姜顿鞠躬双手接过何济安发过来的红包。
红包厚厚一叠,姜顿一乐。
沙发后传来婴儿的哭啼声,表姐乔慧慧正哄着自己三岁的女儿。
想起来表姐已经有二十五六岁,如今已经嫁人生子,步上了外婆口中的“正轨”。
姐夫坐在皮质的单人躺椅上,翘着腿在外放声音刷视频。早些年见他的时候,还是比较英俊的小伙子,如今才过了一些日子,就已经变成了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舅舅程昇已有五十来岁,他看了看哄着女儿的表姐,拍了拍姐夫“好福气,生了个女儿,家里多一个小棉袄!”
小女儿欢欢小跑着过去,抱住姐夫的大腿“爸爸..爸爸…”很吃力地想要跟爸爸一块玩。
姐夫起身,移开欢欢,目光还是停留在手机上,显得不耐“找你妈妈。”
又回舅舅“这还福气啊?等什么时候能生出个大胖小子,才叫福气。”
欢欢见父亲不理会,又跑到阳台那端。
“欢欢,小心点!”表姐程姝忙跟着过去。
姜顿拿起手中的红包观望了一下,又放进口袋,姐姐的年纪,已不适合收红包了。
姜顿跟着程姝的脚步,往阳台的方向走。
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姐姐已经读了高中。
那会她不用上被母亲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美术课,姐姐也不用被迫着家族压力嫁人。
她没有爷爷奶奶,自小爱往外婆家跑。
外婆不嫌麻烦,总是每逢假期,早早喊人准备了一桌菜,等她们姐妹俩放学。
也是阳台这个位置,午后,她们吃过饭,摆了两张躺椅晒着太阳消食,姜顿插起哈密瓜,绿色的哈密瓜刚在阳光下剔透晶莹,她往嘴里送。
“姐,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姜顿问。
躺在躺椅上小憩的程姝不假思索“当然是快乐的生活。”
“快乐的..生活。”姜顿一遍遍的重复着姐姐说过的话。潜意识里,却有了种大山般的感觉向她压来。
“如果过不上那样的生活呢?”程姝那时候,应该想不到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的生活,那会无忧无虑,大家都认为自己有光明的未来。
“过不上?那..还是要过吧。”程姝沉思,很快又说“这么好的日子,你怎么说那么扫兴的话,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你这样啊,无异于在作践自己!说说你的,你想要过的生活呢?是怎么样的?”
“我?”姜顿摇头“暂时想不到。”
程姝笑“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那岂不是没有梦想?那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欢欢搭在木质的栏杆上往外望,望那盛放的绚烂烟花,在天空一阵阵的作响。
程姝穿扮成熟,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气,见到姜顿,深思的目光从欢欢身上移了过来“小顿。”
“拿过红包了吗?”程姝调侃她。
姜顿抽出红包,在她面前晃,却没有炫耀的意思“欢欢,两岁了?”
“嗯。”程姝摸了摸欢欢小小的脑袋。
姜顿的眸子里,倒放着盏盏升起的烟花“所以,你过上了“快乐”的生活吗?”
似乎是没想到姜顿会这样问,嫁给于品南后,她的生活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辞了喜欢的舞蹈工作,要知道,她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舞蹈话剧演员。
全场寂静,聚光灯打向她的那刻,是她人生的辉煌一刻。
可如今,她当了全职妈妈,一心带孩子。
她的家庭,最不缺的就是钱,自然也不会让她去赚青春钱,因为和孩子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婆家人比她更清楚。
多少个夜里,她被哭闹声喊醒,间断地为孩子盖被子,做着最朴素的事情,皮肤日益憔悴,心智被磨炼地成熟,最奔溃的是,当这些工作全都由她一个人完成,她的老公,夜里睡得呼噜声四起的老公,还要抱怨,晚上自己没有休息好。
早年前的程姝,活泼直爽,如今,经历了岁月的磨炼,也变得成熟。她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没有。”
那些不曾保存的,在外婆家的点点滴滴,竟已成了回忆里最美好的时光。那些弥足珍贵的时刻,只有在梦里,才能小心翼翼拿出来,细细地回忆。
程姝望向她,十八九岁的年龄,用那张姣好的脸,有灵气的眸,诠释着“芳华”。她羡慕起了自己的妹妹。
“姐姐错了,其实,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生活,挺好的。”程姝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那一个又一个的美梦里,藏着她无数的幻想。
没有一条路是要按照课本上走的,这是她后来才明白的事。她曾有无数种试错的选择,可她止步在了成家生子的路上。
万家灯火亮起,大年初一热闹不歇,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万木春。一切的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这么好的日子,你怎么说那么扫兴的话,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听闻这话,程姝“噗嗤”一声笑起来,眼角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