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心,我会在明天午时,派人把你们父亲带到西市的。”
“让他亲眼看着你们被活活打死。”
此言一出,安大和安二纷纷如履冰窖,整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
他们两个颤抖着跌倒在地,瘫软着身体被士兵们拖走了。
而安禄山也再没有耐心多看他们一眼。
他转过身向着自己战马走去,面无表情道:“收兵。”
随着他一声令下,手下的平卢军迅速集合,骑兵翻身上马,步兵收刀列队,全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此地。
... ...
等到奔波忙碌了一整天的安禄山回到自家府邸时,已经近乎半夜了。
那些姑娘们已经被他安排人送回到了各自的家中,根据手下们回传的禀告,那些姑娘们的父母纷纷感谢他救回了自家女儿,改日必备重礼登门感谢。
只是有些人竟然仍旧想着把自家女儿嫁给他,言辞颇为恳切。
待到通传的手下离开后,安禄山扭头望着外边已经浓重的夜色,眼眸微动。
娶妻啊... ...
他这辈子迄今为止的整个前半生,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
后来因着十二岁那年的一场梦,在努力活下去的同时,他又多了一个目标。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他一定要去长安。
因着这个目标,自他离家出走被抓回来以后的八年,他的心里,就只有去长安这一件事。
至于娶妻生子... ...
先前因着母亲和继父的糟心事,他没办法娶妻,更甚至是有些不敢娶妻的。
如今他终于能娶妻了,他的母亲和继父再没有办法能够制衡他,他甚至可以自己挑选心仪的女人做妻子。
可是当他猛地意识到这件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走过那么久的路了。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照他看来,这个“孝”,不尽也罢。
一个荒谬的念头逐渐浮上安禄山的心头。
他真的需要娶妻么?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在心里浮现了一瞬,便很快就消散了。
... ...算了,不想了。
安禄山长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还想趁着年底这些时日,好好休息休息的,结果因着这档子事,他是一天也没休息成。
他明天还要启程去长安参加大朝会,等从长安回来以后再想其他的吧。
这般想着,他有些疲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解下腰间的銙带,将外面的衣袍褪去。
等到将里面的半臂也脱下的时候,安禄山摸到了那块一直被自己揣在怀里的黑玉。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将那块裹着黑玉的方巾从怀里拿了出来。
待到白色的方巾一角一角地被掀开,那块沉寂了许久的黑玉似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光明,在桌上灯火的照照耀下,映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在他生命中最孤独难行的日子里,都是这块跟随他一起出生的黑玉,一直陪伴着他,和他一同忍受着周围人的打骂嘲讽,和他一同走过那段艰难的路途。
就如同另一个他自己。
也正因着那么一丝的慰藉,让他觉得前路就算再艰难,也还是有继续走下去的可能。
他看着手心里乌黑发亮的玉石,低声呢喃着:“你也觉得,我应该娶妻了么?”
娶一个温柔贤惠的贤内助,帮他操持家事,在往后的日子里,对方主内自己主外,夫妻二人风雨同舟?
为什么,他的心里居然在抗拒呢... ...
黑色的玉石在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不知为何,安禄山竟仿佛在这玉石的表面看到了一个少女的影子。
那是一个婀娜的背影,如满头长发梳成了漂亮的发髻,身上的襦裙绣着大片的牡丹花,安静地站在一片盛放满牡丹花的院子里。
这是那个两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姑娘。
安禄山闭上眼睛回想着梦里那个仙境般的院子,那个站在牡丹花丛里的窈窕背影,以及那道美妙悦耳的声音。
那个姑娘,她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么……
……也许,真的存在呢?
那个姑娘说过,那是长安。
安禄山心念微动。
对,长安。
他一定要去长安,他要找到那个院子,找到那个姑娘。
他失神了良久,忽地外边传来了李猪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郎君,柳姨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