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正忙得焦头烂额,陷于一场不见天日的阴霾……眼看着三日期限就快过去,乔相宜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出现了。
这人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看见乔相宜还在“呼吸”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现在乔相宜醒了,他面对着他,竟然有一点儿“生气”。
他生气自己把贺州城的“水”想的太浅,当时任由了乔相宜自我发挥;生气自己贸然试探七叔,造成了事态的紧张升级;生气自己面对内城的盘根错节,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他还有些惊讶。
惊讶于,自己被另一个人的生死,牵动心弦——原来从内心深处,他是不希望这个人死的。
乔相宜这样一个“神奇”的人,究竟是怎么从那张巨大的“网”中逃出生天的呢?
从遇到乔相宜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和自己以前认识的人不一样。
他的出场太过悬浮,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将那个“天师传说”和这个人本身联系起来。
乔相宜的眼睛里有亮光,和他以往认识的那些冷漠的过客不一样,关外的人,大多把他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就连七叔这样“重情义”的人,也会在危急关头选择弃卒保车,也会在风波后怀疑自己对他是不是真的忠诚。
而乔相宜,他几乎无条件地,真诚对待所有人,所以他才能在危机中结识司徒善这样的人。
他还会为了一个善意,义无反顾地履行和小女孩的约定——哪怕这会导致他和七叔刚刚建立的“盟友”关系遭到质疑。
但这些,他本人都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很久以前,路千河在漫无目的地漂泊时,几乎学不到任何自保的技能,他只能学着观察在这片地区生活的人,后来,他逐渐能从每个人脸上,看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他看不透,乔相宜这个人想要什么。
路千河曾经问过乔相宜:要不要放下过去,重新踏上旅途?
乔相宜当时给他的感觉像一盏找不到坐标的灯塔,眼睛里满是迷雾,他听完路千河那句话后,又好像重新点燃了一抹亮光。现在想来,也不全是因为那一句话。
路千河想:乔相宜现在之所以还活着,一定是在寻找着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力量。但他的眼中,写满的又并不全是“野心”。
路千河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想看清。
他甚至想,是不是这世上也有许多跟乔相宜一样的人,只是自己没有早些遇见。
下意识地,他的手收得有些紧,惊动了乔相宜。
乔相宜有些想抽手:“七叔,他们来过吗?”
路千河转移话题道:“来过,他们很奇怪,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林子还说,你现在这幅尊荣,应该抬出去展览。”
乔相宜有些奇怪:路千河什么时候说话带刺儿了?
他正要把手抽出来,证明自己还十分生龙活虎,下一秒,吃痛着被路千河按了回去。
路千河坚持道:“你先躺着吧,啥也别想了。”
乔相宜反手道:“不行,我把人弄丢了。我得把人找回来啊,不然这不是害人家吗?”
路千河头疼,便将手从乔相宜手心中抽出来,在那包裹严实的“粽子”上敲了一下:“……疼吗?”
乔相宜“嘶”地收回去,龇牙咧嘴道:“……是挺疼的。”
路千河没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
乔相宜向来不大喜欢听别人教训他。但路千河此人,说话又非常有分寸,当乔相宜开始感到不耐烦时,他又适时地收回去了。如此,倒显得他十分不好意思了。
过了许久,乔相宜终于“不好意思”道:“小路……我饿了。”
路千河归来时,携了一盅灰扑扑的砂锅。
揭开锅盖,里面竟然是熬得细软绵密的粥。乍一眼看上去是白粥,但随着手指翻动,有一丝清甜的香味传来,再搅动一分,便能发现暗香涌动的小颗粒,有淡淡果香。嗯……有白糖、白果,还有提子。乔相宜鼻子很灵,很快就闻出来了。
“条件简陋,”路千河放下砂锅就要走,“先凑合吧。”
“这是你做的?”乔相宜有些惊讶,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下“都行”,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口味清淡。
很久以前,方月亭会给他盛上一小碗蜜枣粥,那碗粥里面有时还会点缀一些槐花,在他记忆里,那碗粥的味道永远是清甜的。
“不是,骨头煮的。”路千河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侧脸上还遗留着一抹小小的烟灰。见乔相宜半天没动,他疑道,“有问题吗?”
乔相宜连忙摇头,开始折腾他那捆的跟猪蹄一样的手臂。
路千河实在看不下去了,半只脚踏出门又扭了回来,决定还是好人做到底。
乔相宜先是碍于颜面推脱了一番,最后出于行动不便,只好不要脸的接受了路千河的手动投喂。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乔相宜也不敢不好意思了。
自从受伤以后,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追随着他,让他定不下心神。
还好,路千河这边看上去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他也稍微收了一点心。
虽然司徒善说漓漓可能被黄衣人抓了,暂时不会对她怎样,但乔相宜心里还是不放心。
还有,“药丸”君的那个符咒虽然力量强大,连他自己都被坑成了这幅惨样,但是那位“昴四”将军,他实在是看不透,他真的被牵绊住了吗?还是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再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以及,司徒善那边的消息渠道真的靠谱吗?与其等他,还不如自己早点行动,可是现在这幅样子……要跟路千河开口吗?
他正想着,便看到路千河放下碗筷,道:“我有话要说。”
乔相宜道:“巧了,我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