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乔相宜慌忙叫了一声,提醒她危险就要降临。
可漓漓却一直在“装死”,仿佛这里的纷争都与她无关。
直到程昴星将话口再次转向乔相宜,她才微微有了一点反应。
她心想:被发现了吗……那哥哥会怎样呢?
漓漓自从被乔相宜“打败”后,神情和样貌竟真像是恢复了无知的少女,一副懵懂的做派,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漓漓确实是乔相宜那一下击愣了,她有种在混沌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丝方向,如今却又回归混沌的感觉。
她没有想过,乔相宜会给她这种回答。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乔相宜,曾经跟她经历过一样的黑暗和磨砺。
她生于漓河,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孕育出来的,只知道被孕育催生的结果是,她要被动的承受那些来自黑暗中的各种声音。在迷惘而天真的人眼中,那些声音更像是催生了更加沉重的迷惘,让她在痛苦中难以抽身,只能陷入更深的泥潭中。
大约几十年前,不,也有可能是更久之前,曾有一个人发现了她,并且将她从深潭中拉了出来,对她说了一句话:不要迷惘,你是被选中的,无比珍贵的存在。
那人对她许下承诺,如果不相信,可以在这里等他,他处理完一些事情,会带上自己云游四海。
真是大言不惭的说辞。但在迷惘的人面前,大言不惭仿佛成了一种定力,在世间生存的坚不可摧的一种可信的定力。支撑她在世间的沉浮幻海中抓住一根小小的木板。
程昴星初入“转生涡”时,也总对着那深渊喃喃自语,只不过他常揣着的,是另一种语气,和那个人截然相反的语气——那是一种想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语气,她听了很不喜欢。
所以她明知程昴星试图在“转生涡”寻找什么,也从不肯亲自现身。
尽管她隐隐有预感:关于迷惘,程昴星这个“怪人”也许会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再碰见另一根“木板”呢?
这根木板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对她也十分有耐性,但脾气可比前者难搞多了:倔强、有主见,甚至还会不分秋毫地教育她,甚至可以说是“教训”。
这根木板拒不承认她所有行为的合理性,直指出这个世界的荒诞,并告诉她:即使无路可走,也要选择一条自己的道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这种诘问,让她那近乎干涸的心再次产生了动摇。
在漓河的水雾中,她吸食那些人因面对死亡的绝望而产生的精气时,她既觉得舒爽,又觉得莫名的难过……人的迷惘、人的苦恼,吸到鼻咽中,竟然是苦的。
这种苦不能让她感到快乐,她依然深陷于近乎绝望的孤独。
所以她没有对乔相宜下死手,她只是试探他,希望他能给出,迷惘的另一种答案。
如果实在不行,按程昴星的剧本走,这根木板也会一样深陷迷惘,最后陪着她……这样她也不必再孤独。
最后,这种寄托落了空,那人也许对她怀有几分同情,但丝毫不愿意陷入与自己同样的境地中。
她这样想着,几乎连苦笑都憋不出来了。
那厢,程昴星却忍不住了,他对有了一丝“反应”的漓漓道:“嗯?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跟他一块儿葬身呢?”
“大妖”的眼皮似乎翕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装死的沉没了下去。
那一刻,程昴星似乎看懂了漓漓心中所想:她心有迷障,无法破除。
程昴星心道:她不会真以为,只要继续“装死”,就不会被看出破绽,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吧?
程昴星轻笑了一声。
他在决定追随那股力量时,就逼迫自己,再也不许有多余的想法,多想一分都会浪费一次行动的机会。但那缺心眼的妖物却好像不吃这一套。
怎么,妖物也爱听绿色苍蝇的嗡嗡叫?
程昴星的手中亮出了一枚银器的寒光,确认了距离刚好能够映照进那妖物的瞳孔,他一面威胁般晃了晃,一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另一只手调转了方向……
既然心有迷障,那我就帮你破除迷障……
此刻,乔相宜率先行动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深陷迷局,但又不知道是怎么闯进去的,十分难捱。他那被激起的怒气无处发泄,同时身体近乎力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很快,他的怒气被点燃了,他瞥见程昴星一副要对漓漓动手的架势,便按住胸口,先盘算着如何挡下程昴星的一击。
“唰——”
一阵银光飞起,分别飞往两个不同的方向。一阵金色的符印在空中黯淡的显形,却被那银光直接破开。
与此同时,空气中突然弥散了大片水雾,但那水雾依然无法阻挡银光剑指。
乔相宜嘴角滴出了血,他在漫天迷雾中感到一支银光直冲着自己的眉心而来——
下一秒,预料中的袭击没有出现,大量的灵气充斥了他的口鼻,让他在屏息中回过神来。
破除迷障的银光被一阵水雾轻轻托起,蔫蔫的滚到角落里。
另一头,银光破空,红衣飞散漫天,血色沾星,水滴声随着银光的消逝瞬间飘散,幽暗的空间中弥漫出奇怪的味道。
“……漓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