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这是收费项目啊。元京人真会玩!
片刻前乔相宜吆喝得有多开心,现在表情就有多僵硬。
他慌忙掏了口袋,只摸到几个前两日给那路人画符抵来的几枚旧铜钱。
那少女笑脸盈盈,见乔相宜腼腆地对她笑了一下,还以为这小道士要掏出什么她没见识过的好玩意儿,却在下一秒,听见了薄薄的铜钱砸进钵中的声音。
……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真当他们开张一次是好打发的吗?
少女持着标准的假笑,柔声道:“这位道长……一定是在跟奴家说笑罢。”
乔相宜是个识趣的人,也回了她一个标准的假笑,转而在怀中掏了又掏。忽而他神色一变,对那少女颔首道:“有了有了!姑娘且稍等!”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铜钱,一把又一把,洋洋洒洒地全洒在那银元珠宝上,盖了个满钵……不时还有一些漏了出来,“叮叮咣咣”地坠在了地上。
赤脚少女的脸色随着那铜钱坠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难看……且不说这越来越沉的钵让她快拿不稳了,别人都是一枚金元宝价值千金,这人撒了一地的铜钱,指不定还没一颗小玩意儿贵重,到时候记账到底给他怎么算呢?还真一枚一枚拿去数吗?
闹得动静这么大,这人怕不是来故意来找事的吧?
此番场景霎时吸引了围观群众的目光。
有人议论道:“我只听说富商腰缠万贯,没听说过道士也腰缠万贯、遍地撒钱的啊。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有人应声附和,不时传来不知是讥讽还是惊异的笑声,也有人浑水摸鱼跑到前排去拾了几枚,结果越摸越不对劲:“不对啊,这个是旧制铜钱,现在早就不流通了,难怪这道士腰缠万贯,这不明摆着出来糊弄人嘛。”
乔相宜撒完最后一波,正准备“潇洒”撤离,听闻此言回过头来,自己也随手摸了一枚把玩。
好嘛,细摸上面确实是一层灰铅,字迹也有些微区别,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看来那日“好心”的路人也没那么好心,只道是“露水情缘”,白忙活一场啊。
其实,乔相宜还真不是故意搞事。因他符纸变换的“戏法”只能变出手边的物品,那少女眼神巴望着,他总不好意思向那钵中伸手,只好摸了袖口边铜钱抵作打赏——用数量体现他的热情。
直到这时,先前潇洒飘逸、脸不红心不跳充大款的乔相宜才显出一些羞赧来。心道:这么多都是旧币的话,这就有点难办了。
众目睽睽下,他只好将那把被王思源戳烂的破落扇子往自己胸前一点,不害臊道:“哎呀,搞错了。”
这番可疑的举动,顿时吸引了在边缘处盯梢的银甲护卫的目光。
这些银甲护卫直属于马戏团,原本远远地跟在象队后面,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现在前排出现了冲突,自是闻声而动。
纵使是青天白日,人民群众也会根据境况自动选择战线,霎时给那些银甲护卫让出了一条道儿来,方便他们将搅局的人带走——可千万别扫了大家的兴。
赤足少女看见自家护卫上了,再也举不动那不断有铜钱溢出的钵,干脆往地上一摔,扬言道:“有闹事的,把他抓住!”
乔相宜也不是吃素的,顿时脚底生风,就要往人堆里钻。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敌我不分的推搡起来。原本骚动只波及了前排的一小片,那几个护卫抓了人就完事了,也不影响后面的演出,大家该吆喝吆喝、该打赏打赏、该撤退撤退。谁知人群中卷起一阵一阵的“风”,直把前排的观众吓得够呛,后排也不自觉的拥堵起来,连枫雪楼上的遥望的贵宾都觉出不对劲了,捏着鼻子问下面怎么回事。
那股风没来由的卷了又卷,眼看着就卷到后排了,带起的后劲儿却把那少女扔下的钵也卷进来了。
众人惊奇地发现,洒在地上的铜钱漫天飞舞,一眨眼化成轻飘飘的符纸,不长眼地向那前排的银甲护卫飞去了。
伪装成“风”潜伏在人群中的乔相宜脚步一顿。
糟糕,原本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的,只是想溜了就完事了,谁曾想离开原地不久,那些铜钱就现了原形,现在可真的是“犯罪落实”——不仅造成前方拥堵,还砸了人家的场子!
就在乔相宜唏嘘停顿的间隙,戏台那头冷不丁飞出个人影来,抓住了后方来去无踪的“风”。
乔相宜脚下一抖:原来那马戏团中,也有轻功如此厉害之辈。
他以为是银甲护卫,便赶紧转过身来,想再来一招“无中生有”让那人暂停住攻势,自己顺势溜掉,却没想到回头的一瞬,双指是怎么都绷不直了——
那人并没有身着银甲,反而穿戴了一身颜色更为黯淡的深色护甲,隽长的卷发和衣带上细微的流苏缠在一起,脸上还挂着一层薄纱,半是犹疑地紧盯着眼前青衣人影。
乔相宜愣了半天,也挤不出一个表情来。
因为他在那层薄纱之上,看到了一双深邃湛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