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拔了剑,承桑郁以为他是要御剑飞行,却没料到他竟是用剑尖在地上一划,凭空开了个阵。
身后的修士顿时满面义愤填膺。
承桑郁觉得好笑,出阵之后还没来得及去看通天阁夜景,就先来挖苦那群修士:“你们平日难道都是徒步下山吗?怎么不开阵呢,是不想吗?”
修士:“……”
承桑郁嘲讽完人,就轻飘飘地挪开了目光,兀自去瞧面前陌生的高楼。
高楼也是灯火通明,亮堂程度不亚于城南夜市。承桑郁瞄着修士们的笑脸,跟着往身后看了一眼——就这一眼,险些没给她吓得滚下去。
身后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上面是高楼,下头如同黑不见底的深渊。
饶是见多识广如上一任妖主承桑郁,也从未见过此等情景。
人家天界的天梯都没有这么长吧?
通天阁这是纯折磨人吗?
这么看来,这些修士平日上下山……岂不是先要废去半条命?
怪不得叫通天阁呢,一是石阶近乎接天,二是凡人爬上来也几乎就能一命呜呼直达西天了吧。
迎上承桑郁惊愕的目光,大阁主面上也有些不自在,只低声嘟囔了一句“苦心志劳筋骨罢了”,也许是觉得面子上确实挂不住,背着手匆匆转了个身。
“夜深了,此时请姑娘至此也实乃叨扰。请姑娘随老夫往客房歇息。”
承桑郁见他遣散了跟随的修士,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真正来到通天阁时,却又不觉压抑了。
好生奇怪。
莫非有问题的其实不是通天阁,而是那一段路?
还有这老掉牙的大阁主为何在中途她提问之后才开阵,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承桑郁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人去了卧房,一路上灯火通明,并无异状。
整个通天阁布景如何她不好说,至少长阶上的楼阁园林确实壮观。
人间仙境一般。
大阁主一路与她介绍通天阁弟子近况,承桑郁装模作样地附和,心里却还就着通天阁的名字犯嘀咕:造得如同瑶台仙池,不如叫登仙阁好了。
将人带到门前,大阁主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附上一句:“老夫姓秦名礼,敢问姑娘……”
“陈商。”承桑郁报完这个名字就偏头睨着他脸色,万幸秦礼不像沈明沉知道那么多内情,听到她名字也只是沉思了一小会,就彬彬有礼地拱手退下了。
承桑郁目送大阁主离开,就不再去想他的异常,而是转过身好生欣赏这间屋子。
客房与那高楼仿佛出自一人之手,高调却又不失内涵,里头布景也是尽显靡丽。承桑郁自己在屋中转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住所也不及此地一半奢华,一面感慨自己算是见了世面,一面脱了鞋和衣睡下。
通天阁中灵气倒是足,仿佛是点了过多的安神香,承桑郁脑袋才挨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实在舒坦,以至于日上三竿时,两位弟子在门外叩了许久的门也没能喊醒承桑郁。
弟子只知道这是秦大阁主亲自下山接的贵客,虽不明白“贵”在何处,也没听闻山下何时出了个旷世奇才,但总归是不敢怠慢。二人从破晓站到了午后,只能时不时叩一下门,连高声喊一嗓子也不敢。
睡醒时承桑郁只觉头脑都清明了不少,阳光从床前窗棂照进来,分外暖和。
她真是很久没睡得这样安稳了。
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也很奇怪,她看着自己砸了沈明沉的玉牌,还扬起长鞭狠厉一扫,少年头颅便洒着血滚落在地。
飞溅的血染红了碎裂的玉牌,一个“沈”字落在她面前,莫名带了些许悲凉。
梦里动乱不安,承桑郁醒后再回想,却只记得那个触目惊心染了血的“沈”字。
她小心翼翼从袖中掏出枚铜钱,铜钱边缘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承桑郁盯着足足看了半晌才肯收起来。
沈明沉上辈子必定是欠了她什么吧,不然在梦里他未免也太惨了。
承桑郁稳住心神,又借着纸风车和桃枝查探一番家中情况,没觉出变动,就放心地穿鞋出门。
其实她本就是不放心的,抱琴说当年她亲眼看着赏玉死去,此时若是在她家里看见了活生生的小姑娘,岂不是又得疑神疑鬼。
那边城西宅中,赏玉终于哄好了自己,探头看看门外除了下人就没别人了,才敢轻手轻脚地出门晒太阳。昨日那妖的气息还在,她知道承桑郁必定是将人家留下来了,却也无可奈何——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不成?
奈何有时天偏偏不愿妖如意,赏玉才过了半个时辰安逸日子,眼皮子就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