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郁还在嘟囔:“镜海好生寒冷,一会你给我备件大氅去。”
贺千钟火气一下上来了:“你聒噪了一路不说,现在竟是命令起我来了?”
反了天了!到底谁才是俘虏!
却见承桑郁已经停在了一处石门前——她好像比自己还要熟悉去主城的路,甚至自己这一路被她吵得也没注意看路,一直都在跟着承桑郁走。
倒反天罡,真是荒谬。
石门轰然洞开。
里头却更是寒凉,承桑郁冻得牙齿发颤,明明这具身体不该如此,却还是感觉冷意如针似的往她骨头缝里钻。
贺千钟跟在后头一路点头,有他的面子在,承桑郁一路畅通无阻。然而一行人到了大殿,却没寻到孟钧同。
贺千钟略略沉思,想到了什么,招招手领着人往出走。
他这时才找到了那一点虚荣的主导权,心里不免欣喜,连带着步子都轻快了些。
他直走到了书房前,发了飞书通报才小心翼翼叩门。
五百多年过去,承桑郁算是第二次见这位孟城主。
上一次也是很久以前了,上一任鲛王想要她妖主之位未遂,孟钧同继位之后亲自上拙心庭赔罪来着。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先前谦卑笑着的小孟长成了老孟,也生出了这等野心。
无论何时,权力都能很轻易改变人的心性。论他是纯良少年还是耄耋老翁,那样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有谁不想靠近呢。
宁峥是,孟钧同也是。
承桑郁其实心里已经接受了,也许她当初传位时宁峥还是她心里的好孩子,可孩子心性毕竟也是很容易改变的。
他愿意一意孤行也便任他去了,她当初决定弃了拙心庭就该想到这些,自己本来也不该管的。
承桑郁进门时,孟钧同盯着看了半晌也没认出来。
直到贺千钟指着她问人:“您猜我带谁回来了?”
面对孟钧同他是不敢多卖关子的,很快自问自答:“我这次可不止绑回了神树,还将承桑郁带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孟钧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额上挤出几行皱纹。承桑郁就背着手在一旁站着瞧他,看他反应兴许是觉得有趣,甚至笑出了声。
贺千钟还要添油加醋描述他是怎么将人拐回来的,承桑郁就丝毫不见外地坐下了。
“小孟,给我拿件大氅来。你们这水下太冷,冻坏了我可怎么好。”
贺千钟:?
这不对吧?
见了孟钧同之后,承桑郁就再也没正眼看过他。他们两位仿佛不止是故人重逢,他们城主好像还得喊承桑郁一声……前辈?
只见城主大人真的喊了人过来给承桑郁送了件厚重的斗篷,随后两位就对着坐下开始……叙旧了?
贺千钟方才还满脑子想着邀功,这会儿时局扭转,他甚至有些后怕地想:若是他一路也是这样绑着承桑郁过来,他们城主会不会将他打死。
打死是不太可能的,但他混了这么久,城主也从未亏待他,他总归还是不希望做错事的。
于是他这会儿识趣地带着昏死的抱琴退下,还贴心地合上了门。
至于抱琴……他此刻也不敢再绑着了,只好匆匆地解了绑,甚至想来想去还是遣人将她送去好生安置了。
书房内,承桑郁其实用不着避水珠了,但她发现这玩意在怀里揣久了会发热,捂得她手暖暖的,所以就怀了私心,接过斗篷之后还是继续揣着暖手。
孟钧同看穿她心思,并不直说,只是笑了一笑:“前辈若是喜欢,改日多带几个回去。”
承桑郁小动作被戳破,有些尴尬,只好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问他近来可好。
两只妖对着寒暄了几句,承桑郁终于忍不了了,直接开口让他放人。
孟钧同还是笑嘻嘻的,摆着那副欠抽的嘴脸给她倒茶:“这恐怕不行,虽说您是我前辈,可您的面子也不是在哪儿都管用。”
承桑郁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看来小孟这五百年在族中是彻底站稳脚跟子了。
说话都硬气了。
不过承桑郁也并没有拿自己的脸太当回事,闻言便跟着笑一笑,放下了茶碗:“那你也应当清楚,就算你用我要挟他,宁峥也不会真的让位的。”
她说话和和气气,就算话音不容置喙,也很难让人生出愤懑来。
孟钧同点点头:“所以说,前辈在我的地盘,还是得安分一点。毕竟妖族不是您做主,毕竟……您现在就算有心想走,也无力逃出生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