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郁以为他是无言以对了,笑着想打圆场,却听他叹了口气:“曾经一鞭能抵一整个天界的承桑郁,怎么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承桑郁脸上笑意凝住,眨了眨眼,垂下眸子。
“都过去了。”
沈明沉死死攥着白玉牌,那枚铜钱发出一声叹息,再没了动静。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对着铜钱问:“你还听着吗?”
若是有外人在此,定要将他视作疯子了。
承桑郁闻言淡淡应了一声。
“你在镜海何处。”
他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仿佛这句就只是问一声她近况如何,问完就不再挂心。
承桑郁却是有些惊讶,这铜钱兴许是在他手里攥着,她此时看不见沈明沉的神色,却无端透过这声音想起了另一个人。
但毕竟那人是神仙啊,仙妖两族自古不两立,耶水一战他没出面就不错了,怎么还能指望人家千里迢迢赶赴人间管她这烂摊子。
于是她问:“你要来?”
沈明沉又半天不吭声,承桑郁有意逗他:“也行,过几日我成亲,你若能来便再好不过,也沾沾喜气,去去你那倒霉的劲儿。”
果然她话音未落,对面就发出了诘问:“你成亲?你跟谁成亲?”
“还能有谁,鲛人太子丰神俊朗又德才兼备,嫁了他我也不亏。”
沈明沉仿佛是听到了生平最荒谬之事,连声音都在抖:“所以你方才与我交代那么多遗言,是因为你以后都要留在镜海,再也不回来人界了?”
承桑郁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闭着眼点了点头。
“我本来就孑然一身了,每日待在人界也没什么意思,还要带着两个累赘四处躲避通天阁的搜捕,多累啊。”承桑郁语气无比轻松,“不如就在镜海安家,谁也……”
铜钱落在地上,发出“叮”的声响。
承桑郁眼前是乌黑的天,还有四处焦黑的枯树。
她放下铜钱,眼里一片血丝。
她还得再打听打听婚期。
承桑郁心里其实清楚鲛王的想法。
自己这个名字毕竟还是有分量的,他要将自己与鲛族捆绑起来,不论如何,宁峥都是会忌惮的。
手冰凉的,她捧起避水珠捂了一会儿,还是又缩回了被褥里。
沈明沉好像真的将那铜钱丢了,后来几日,承桑郁想再去“偷窥”都一无所获,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好吧,她确实是很聒噪。
还好那小厮一直带着她的铜钱没有丢,承桑郁就好像有了另一双眼睛,每日透过小厮的衣袖,多少也能看见外头一片红妆,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石门开了,承桑郁抬起眼,那小厮为她送来了喜服,身后还跟了两位为她梳妆的侍女。
那日偷听完贺千钟的话,她当晚就照着他说的问了,也如他所说入了套——她与小厮吩咐,大婚前一日她定要好生打扮,万万不可因她一个丢了宾客的面子。
那小厮果然送完食盒就与贺千钟报喜去了。
贺千钟表示“算她识相”,承桑郁听了之后倒在床上笑了半刻钟。
次日大婚,承桑郁梳妆完了也不多问,怀里揣着避水珠在床头靠着。入了夜,下人都退下,承桑郁没事做也没困意,就又捻着铜钱看。
沈明沉那头依旧是漆黑一片,承桑郁无聊得紧,正要揭开连着秦云序的铜钱看,石门又有了动静。
她以为是小厮去而复返,正要慌慌张张地藏铜钱,就见人已经走了进来。
来不及了,承桑郁只好摆好笑容,猛然站起来挡住床,还险些扭了腿——
定睛一看,那人是哪门子的小厮!
白瞎她的笑脸。
笑容也没来得及收回去,沈明沉就走过来抱臂看她:“以为是你俊逸无双的太子殿下?”
承桑郁:……
贱。
然而在此处看到他,她还是有些动容的。于是承桑郁动容地收拾了铜钱,揣进袖中,好整以暇问他:“你怎么知道婚期是明日?”
开口第一句不是问他为什么会来找她,也不是问他是怎么避过那些下人的耳目混进来的,而是问他婚期……沈明沉听到这里是真有些气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