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龙渊在他身边坐下,一只胳膊枕着头,另一只手拉着孟久朝也往下坐,“你在镜海过得不好?”
她问得直接,孟久朝本来不太想揭开伤疤,却莫名忤逆了自己的想法,老实开口:“孟钧同在我体内下了咒,早就根深蒂固了,一次倒没什么,只是会牵动旧伤,才会晕过去。”
他目光垂落下去:“见笑了。”
“你在镜海都学了些什么,现在跟我们也客套起来了。”龙渊朝天翻了个白眼,又问:“你还打算回去吗?”
孟久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
也许是自知失言,他很快闭上了嘴,只巴巴看着龙渊。
他这些年长相和心性都变了很多,龙渊却是百年如一日,与他记忆里分毫不差。
“不回就不回,咱们回拙心庭。”龙渊百无聊赖地捡起块石头往远处扔,“人都还活着,不是皆大欢喜吗。”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孟久朝看向虚弱的承桑郁,忐忑地想:恐怕回不去了。
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还在孟钧同手里,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没有彻底成为傀儡就是最好的结果。孟钧同此次要挟未遂,必不会善罢甘休,他日若是还有一战,他也许还能成为承桑郁第二条命。
还能气一气孟钧同,一举两得,多好。
龙渊才不知道他已经在心里将自己的死期都安排好了,还在望着天畅谈今后:“等郁姐姐回了拙心庭,妖族大势将定,我看那孟钧同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承桑郁这一趟下来,是险些真的把命交代在这儿。
她在旁人眼里昏迷不醒的时候,其实是能听得见周遭响动的。
所以她听到孟钧同颓然的声音时,心里还是有些惊愕的。
她猜到孟钧同为了这次甚至日后都不出岔子,肯定会做些什么——所以孟钧同递的茶水,她一滴都不曾进肚。只是没想到,那间屋子里的风都是带着毒的。所幸承桑郁的木头壳子救了她一命,她才有余力将计就计,甚至还打听到了一些别的秘密。
值了。
那侍女带来的茶她只装模作样抿了一口,随后就迅速起了身反手挟持住人,将茶灌进了她口中。
跟在身后的侍女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掐着脖子警示了:“敢说漏一个字,小心你脑袋落地。”
承桑郁解决了这几个,自己慢悠悠整理了仪容,喜婆来接的时候,侍女们果然循规蹈矩,一个字也没敢说。
她原本是打算一与沈观会面就掀盖头开打的,可走进大殿她才发觉,此处竟是也下了毒香。
孟钧同宁愿连着自家小妖一并毒了,也要彻底将她留下么?
她临时改了主意,想到前两日她“偷窥”秦云序念书时见到的“锁识”,索性大着胆子用了出来。
“锁识”能侵入人的意识,短暂取代对方。
法术是现学的,在她手里能用成什么样她其实也不清楚。沈观她不好控制,于是承桑郁试探着朝藏起来的龙渊下了手。
于是龙渊现形掀盖头一气呵成,她却因为灵力几乎耗尽脱了力,直接晕了。
至于后来配合孟钧同演的那一出,也是她一时兴起,她确实很想知道“老孟”机关算尽之后发现自己仍然被耍了时,会是什么表情。
也许会气急败坏吧。
无修境最适合生灵休养生息,承桑郁这具壳子没在里头待多久,就自己冒出了生机。
沈观陪在一旁险些要睡过去,忽觉自己腰腹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低头一看才见是一根还泛着黄的新芽。
沈观一怔,往一旁挪开一点,眼睁睁看着那新芽从承桑郁指尖冒了出来。
并且还在往外越长越长。
他平生从没见过此等奇景,可转眼一想承桑郁也是树妖,此处灵气太充沛,发个芽倒是也情有可原。
于是他理所当然认为承桑郁是已经在调息了,也就放下心来,神色也不再紧绷。
可那绿芽却不见停,反而越生越多了。
直到她周身都泛起绿意,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这不对吧?
承桑郁以往调息也不见得会发芽啊。
眼见着她面色越发苍白,沈观当机立断去寻抱琴。
硕大一株神树不好轻易挪动,沈观只好又跑一趟,将承桑郁抱了过来:“前辈,劳烦您看看她。”
抱琴葱茏的树冠里头伸出根枝条,在承桑郁眉心按了一按。
神树声音陡然尖利。
“此地是何来路?”
沈观听到她这句问话就猜到什么了,却还是如实回答:“是四界交接之处。我先前无意发现,却不想后来拙心庭出了事,我就将龙渊带过来安置了。”
“前辈放心,此地除了我们再无旁人知晓。”
抱琴叹了一气:“妖主怕是得回拙心庭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