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还是方才血红的场景,恍惚之间与不久前的梦重合,唯一的区别就是,梦里有白玉牌四分五裂的脆响。
这定是幻境了。
承桑郁心说。
她使劲拧了一把自己,却觉出了痛感。
承桑郁面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这不是幻境吗?
怎么自己还会痛?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伴着不停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在戳着她的心弦。
面前仿佛有了实景,耳边仿佛有人在低语,可她听不清是什么。
几是转瞬,面前画卷徐徐展开,承桑郁身处一片山林之中,她眨了眨眼,认出这是拙心庭里行令谷上的山林。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爬满碧青藤的拙心庭里,各色鸟儿树木都没什么生机,只随着风在轻轻摇荡。
一片静谧。
行令谷外忽而爆发出一阵欢喜声,庆贺声。
她没摸清楚这是什么情况,试探着走了几步,循着声音一路赶去了主楼。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很注意隐蔽行踪,一路上她都没见到什么人影,就顺顺利利地跑去了楼前。
承桑郁听见众妖在欢呼。
可是声音太嘈杂了,她听不清。
——只能从里头勉强分辨出几个字。
殿下。
殿下……
拙心庭自她娘一手创立起,只有过一位“殿下”,就是她自己。
莫非这幻境是她幼时?
毕竟她爹走之后,拙心庭里就没有谁再喊她殿下了。
承桑郁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她会来到这样的幻境里,心底却对那楼里的人生出了想看一眼的冲动。
眼前的场景她毫无印象,只猜测也许是她记事之前的事——那她就更要进去看看了。
承桑郁自小就没见过娘。
她爹每次提起都是说,娘在生下她之后没多久就驾鹤西去了。她只知道,娘亲有个好听的名字,还有一双亮亮的眼睛。
承桑郁穿过簇拥在门前的妖群跑进了屋,透过重重的帘帐望进去,里面是她毫无印象的一张脸。
床上的人眼神黯淡无光,怀里的孩子也失了活气,面容枯槁,干干瘦瘦的,活像一条风干的树根。
她爹就背靠着床榻站着,看得出正当壮年,身形比上一回她见时要挺拔得多,他手里拿着长刀,目光凛冽地看向一处。承桑郁晃了下神,跟着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那里空无一人。
可她爹的眼神不像有假,她娘……她娘……
床上半躺着的那个是她娘吗?
承桑郁没见过娘亲,认不出人,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周遭场景就骤然坍塌,等她再回过神来,眼前一片漆黑,失了明似的。
恍惚还能听见身边人声逐渐清晰:“……多有不敬,失礼了。”
是沈观的声音。
另一人声气老气横秋的,只能猜测是个老者:“不妨事,毕竟进门之前咱们素不相识,也是托了掌柜的面子,小兄弟你也能安心。”
承桑郁脑中思绪纷乱,本来幻境里的场面就足够费解,现在醒来又不知哪儿冒出来一个“掌柜的”,明明意识告诉她不要睁眼,眼皮却好似听不懂话一般自己睁了开来。
入目是柔和的烛光,身边两个人的身影投到墙上,像话本里神秘的巨人。
老者说话时目光正好落到承桑郁脸上,见她睁眼便略微倾身:“呀,姑娘醒了。”
承桑郁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