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累,又才见了幻境里一堆有的没的,承桑郁这一觉没有睡得太安稳。
梦也是零零碎碎的,忽而是沈观衣衫染血支离破碎,忽而是她幼时跟着她爹修习,忽而又是她一鞭斩了数名族中细作,血淋淋的。
虽不安稳,却还是睡到了第二日午后。
堂下的热闹隔着厚重的木门传过来时,只剩下沉闷的声响。承桑郁支起身子坐正,侧耳听了许久,没听见沈观的声音,就摸出了一枚铜钱。
现如今,她还留在外头的铜钱里,也就只有沈观那一枚有些用处了。
不知道沈观是将铜钱放在了哪里,入眼是一片漆黑,她转头看着窗外还亮着的天色,沉思了一会,开口:“沈观。”
那头淅淅索索动了一会,承桑郁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通天阁又来人了,”他声音几乎贴着承桑郁耳朵,勾得她心痒:“你在房中不要轻举妄动。”
她莫名不自在地转头:“来找我的?”
“常先生说是通天阁逃了一只妖,在派人全力搜捕,但不知有没有来追你的——我在外头守着,你小心就是。”
承桑郁知道他看不到,却还是下意识点头:“你当心些那个常先生,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那头喧闹声小了,承桑郁目光跟着他拐去了屋后。
沈观压低了声音:“他是秦礼干弟弟,昨日怕是故意截住我的,奈何当时你陷入昏迷,我不敢轻举妄动。掌柜的不在楼中,常咎也一夜未归,具体情况我在此处不好细说,你等我回去。”
他正要将铜钱收回怀中,就听那边人低声道:“等等。”
“你西边一处荒草里有动静。”
沈观顺着她话往那头看去,不太茂密的枯草只随着风轻轻摇动,他蹲下身查探了许久,终于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
那眼睛眨也不眨,与他对峙了许久,沈观蹲得腿脚有些麻,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吓跑它。承桑郁似乎是喝了口茶,才终于开了金口:“是妖。你将铜钱递过去。”
起了风,那一团荒草窸窸窣窣地动了一会,又陷入了沉寂。
沈观磨磨蹭蹭地取下铜钱,重新找到那双眼睛,才缓缓伸手递了过去。
草里那不知名的东西似乎很是警惕,见他动手,很快地后退了一点,却并没有逃之夭夭,只是依然瞪着眼。
沈观靠近一点,它就退后一点,这样来回磨蹭了许久,等他手几乎要伸到杂草里了,才终于慢慢放下。
铜钱在地上磕出一声轻响。
漫长的沉默之后,那东西似乎晃了晃脑袋,粗看像是猫。
或者狗。
它很不放心沈观似的,圆溜溜的眼睛动也不动,无奈之下,沈观只好又退了几步。
“我不是通天阁的人,你大可放心。”
角落里寂静了许久,猛然听见人声,那东西仿佛受了惊,长长地哈了一气,退了老远。
“是猫妖。”
承桑郁端着茶碗的手险些没握住,抖抖索索地撒了些茶水出来。她脑中闪过无数个结果,虽然不可置信,却还是对那一小团黑影有所期待。
不多时,里头伸出来一只爪子,掏了两下,勾住铜钱上串的红绳,将铜钱拽进去了。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沉默将时间拉长,不知等了多久,那只爪子又伸了出来,挪开后,下面是那枚铜钱。
沈观愣住。
“她这是……”
承桑郁也没想通。
她这究竟是认出来没有?若是认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安安静静地还回来?可若是没认出来……
莫非不是乐摇安?
可这爪子和乐摇安同是黑色,虽然这世上长相相似的猫多了去了,虽然——
算了。
就算不是,也都认命了。
那猫妖偏偏是在此时拨开荒草钻了出来。
她通体纯黑,唯有胸口一点白——在人间,这种猫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唤做沉江月。
承桑郁的心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