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颤巍巍地退了回去:“小的才疏学浅,猜想不合实际,就不浪费大人时间了。”
常咎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开口:“你们两个今日擅离职守,回了山自己去领罚。”
“……是。”
常咎好像不将那藤条当回事,只是似乎有些累了,干脆原地坐下发问:“我如果记得不错,叫你们送过来的是不是只树妖?”
师兄心里一个激灵,后背上蹿起一股凉意,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常咎没看他,他也不敢直视,就低着头慢慢后退。
“负责押送妖物的弟子,是哪一位?”
众人都不回答,师弟失魂落魄的没什么动静,那师兄见状就也不说话,心想着一会儿就混过去了。哪想常咎这次仿佛不准备放过他们,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你们最好不要撒谎,现在出来承认我还可以轻罚,若是被我揪出来了——”
师兄几乎退到人群后了,闻言心里还是怕得很,又偷偷瞄了一眼前头的师弟,见人依然八风不动,仿佛他没参与一样,心里起了疑。
那小子莫不是被藤妖吓成真傻子了?
常咎问完见依旧没人说话,已经有些恼怒了,却碍于那点聊胜于无的面子,换了句问话:“我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以为将树妖换猫妖我就不知道了——谁给你的胆子!”
师兄心惊肉跳地踢了师弟一脚。
他当然怕死,但此时他若站出来是必死无疑,若揭发那藤妖自己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让这个生性懦弱的师弟出去趟水,大不了自己以后每年过去给他上香……
常咎目光一动。
那师弟猝不及防被踹了出去,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眼神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师兄在后头只看见他慢吞吞地起身,站了出来:“是弟子失职,请大人责罚。”
他冷静得像死了一样。
常咎起初还没搭理他,又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也许是没看出破绽,便又将目光聚在了师弟身上。
众人都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常咎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骂人,目光沉了下去,抬手吩咐:“记下姓名,回山投入兑字塔喂妖。”
师兄背后冒起冷汗。
镇妖塔依据八卦分成八座,兑字塔也便如其名,一望无际皆是沼泽,一旦走进去绝无生还可能。何况里头还豢养着各式妖物,通天阁的修士们进去了也得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要么被妖物折磨致死,要么陷入沼泽绝望至死。
而平日里,镇妖塔就只是关押一些即取即用的小妖,根本用不上那八座塔。
所以,若是谁触怒了常大人,他有数十百种法子去弄死这些弟子。
偏偏还没人能反抗。
人固有一死,但他绝不会想要这样的死法。
他在后头看着师弟没入黑暗的身影,良心似乎哪里疼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追上去说“是师兄对不起你,我会每年前去为你烧香,不过你下辈子若是能投个好胎,也就算我偿还过了”。
但他没有。
他只是木然地跟着队伍走着,手脚冰凉到几乎失去知觉。
脑海里那个声音又轻佻地笑了起来:“你嫁祸残害同门倒是毫不手软,看来你是真不想死——那么将此事交给你,也算是我看对了人。”
他张开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你这个人呐,太精明,为了保全小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然,这交易若是做得不错,我可以撤除法术让你恢复如初。”
她没提失败了的后果,但师兄心里清楚。
常咎并没有说别的,也没有让他们继续去找寻猫妖,只是淡淡吩咐众人回山。
身后被丢弃的藤条随着风滚了几圈,猛然扎下了根。
赏玉抬头,慢吞吞将最后一小块糕点送进口中,感受着甜味在舌尖融化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人回来了。”
青桥已经因为嫌累化作原型窝在被褥上准备入睡了,闻言满脑子的困意都烟消云散,甚至险些炸了毛。
沈观打开门往下看了一眼。
“是掌柜的。”他看着开始东躲西藏的青桥,有些疑惑地看向赏玉:“你……为何如此淡定?”
“怎么这就下逐客令了?我就不能是你们远道而来的好友,坐下来聚一聚,喝一杯?”赏玉翻了个白眼:“放心,我就在你们隔壁住,一会我就走了,不耽误你们。”
说着“一会”,她还是立刻就站了起身,一面说着“回见”一面走了出门。
疏九愁上楼竟不慢,他们几句话的功夫,赏玉才一出门就与他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