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克里斯……”西塞莉犹犹豫豫地张了口。

“……干什么？”他没好气道。

西塞莉：“你的床好硬啊。”

克里斯：“……你是豌豆公主吗？身为猎魔人连硬点的床都受不了还杀什么恶魔？”

西塞莉嘟囔：“这两点根本就不一样嘛……”

“……”

又五分钟——

“克里斯。”

“……干什么？”

“你真的没用熏香吗？”

“你之前问过一次吧？没用。”

“那洗衣剂是什么牌子的？味道很好闻诶。”

“June－307，薰衣草味。”

克里斯又开始翻他的大部头书，听到她的问题，漫不经心地报了个知名度很高的国民级牌子的经典味道。

西塞莉皱了皱眉，又嗅了嗅：“不大像啊……那沐浴露用的是什么牌子什么味道？”

“Neroli R，橙花味。”

“……”

依旧是个不算小众的牌子。西塞莉估计他出去采购的时候根本没挑，是随便拿的，毕竟这种国民牌经典款在哪个商场都有卖的。

西塞莉又将脑袋重新埋入被褥。

橙花，或者是苦橙花。

它的果子很难吃，既苦又涩，难以下咽。但花香却又的确怡人，清甜自然的香韵，香气浓郁，带着一些明快轻盈的柑橘调，还有一些微苦的味道。

如果硬要总结的话，大概是带着一点药味和苦味的百合香。

……总之是很‘女孩子气’的香调。没想到克里斯用的是这款。

但这被子上的味道也不大对啊……难道是两者味道的混合产吗？可这样混在一起似乎又缺了点什么的样子……

难道……

难道是小说中写的‘体香’吗？！！

就是恋爱小说里，女主靠近男主可以闻到的雪松啊冷杉啊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但克里斯也不是木头味儿的啊……

……算了，不想这些了。

就算是朋友，对对方身上的味道那么执着也挺奇怪的。她跟丹尼尔就从来没有讨论过这种问题。

房间里很安静。西塞莉只能听到壁炉里柴火的木纤维被烧断发出的‘噼啪’声响和克里斯翻动书页时的细微动静。

——很祥和，很温馨，很适合睡觉。

但西塞莉的困意却突然消失了。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吧。

她想，她作为猎魔人的警戒心还是很不错的。

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中且周围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即使知道此地绝对安全也依旧还是没那么容易睡着。

西塞莉睁开眼，盯着冕型灯看了半晌，转了转眼珠，看见一旁墙上挂着的衣服。

上面的图案很熟悉，是克里斯常穿的斯科特族服。

一看到那件衣服背后的蝴蝶刺绣，西塞莉就无可救药的想到葬礼。

——两年前斯科特一族的葬礼。

然后再由此想到一个多月前艾维斯和卡蜜拉的葬礼。

想起那天的雨，西塞莉又感到一阵恍惚。

——那感觉就像在某个休息日睡到自然醒，睁眼那瞬间发现天已经擦黑那样。有种平静又带着些许惊慌的不真实感——

现在的天是黑的吗？

我睡了多久？是根本没睡吗？还是睡到了第二天晚上？会不会有其他事我还没完成？没完成会有什么后果呢？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吗……

但是尽管感到惊慌，更多的却还是平静。

毕竟，都说了最多的是带着不真实感的轻微晕眩。

那点恐慌在这状态下都变得像是幻觉一样。像是白炽灯下，银镜中一朵白玫瑰的苍白倒影。带着重影般的。迷幻。奇异。陌生。

所以，想到雨和葬礼，西塞莉竟然意外的心平气和。

反正不论如何悲伤，都已经过去了。

反正，生命就是这种脆弱的东西，像是初春的冰面，负重即碎。而即使是猎魔人，也不过只是一块稍微坚硬的玻璃。

……真是狠心啊，西塞莉。

西塞莉察觉一道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这是一句玩笑话，一句调侃。是她对于她自己的。

但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艾维斯还在的话，如果他知道她的想法的话——

……一定也会这么说的吧？

西塞莉甚至能脑补出他的语气与神态。

大概是带着无奈与不满，似笑非笑，似嗔非嗔。还有那种时常被她骂“恶心”的，深闺怨妇般带着幽怨的撒娇尾韵。

……那又不是我的错。

她在心里反驳。

——明明是你们先抛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