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
两张表情复杂的脸面对面。
谷三是迷惑不解,林瑾是接受无能。
-你不是五年前才来相府的吗?
“我虽是五年前才来,但郎君自出生起就因为体弱不能随刚升迁的老爷长途奔波去上任而留在辽东老家一事还是知晓的。”
此事并不是秘辛,谷三刚入府那年听府里侍从们闲话时说起过。
林瑾沉默。
林瑾提笔。
不死心。
-我难不成天生是个哑巴?
正好幼时体弱……说不准呢。
可他觉得自己以前应该会说话啊。
谷三:“自然不是,老爷夫人当年因为郎君突患哑疾一事找遍天下名医,可见原先不哑。”
-不是天生,那是为何?
瞧着谷三不像是知道实情的样子,不过先问问总没错。
“这..郎君..你...”
谷三吞吞吐吐。
-有话直说,我不责你。
谷三:“郎君……你是不是记忆有损?”
林瑾:……
-你终于发现了。
见林瑾认了,谷三变了脸色。
“我去请医士来!”
林瑾把人扯回坐下。
-在学宫时请医士看过,我身体无碍,就是不记得事了。
-你就说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哑了,不知道的话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下,仍有重谢。
究竟为何罹患一事,林瑾势必要找出实情。
其实可以直接去问沈瑜庆,但他觉得极大可能得不到回答。
谷三:“郎君,你突患哑疾的缘由不止我不知道,整个相府都无一人知道,此事唯有你自个儿晓得,而你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老爷夫人为此还一夜间生出了白发来。”
得了,不用觉得了。
在恢复记忆之前他注定没法知道罹患的真相。
这事居然形成了闭环。
……也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知道了自己居然不是在父母膝下长大。
难怪与他们相处时会有不自在的感觉。
也难怪他们会愧疚。
但也说不通。
比如在询问的时候,沈瑜庆为何转移话题?
又比如他十二岁才被接回的话,那时林逄都十五岁了,三个明事理的兄长何至于妒忌?
疑云如群山重重,直至吹灯卧榻后也没寻见明路。
算了,不想了。
林瑾在柔软的凉锦被里缩了缩。
木踏上的冰盆驱散暑热,催人阖眼。
相府的日子着实过得舒心……
-
林逄归来之时也是正值午时。
堂中五人正举箸用膳,门外进来风尘仆仆的人。
“阿母阿父,大哥二哥,我回来了!不是都说了今日午时一定赶到吗,怎么不等我一……”林逄走近才看见林瑾,惊讶,“四弟,你怎么在这?”
“……”对林逄的惊奇没作反应。
少年慢悠悠张嘴咬住食物咀嚼后,才瞥去一眼。
“让长辈等你用膳,可是读过的书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瑜庆对游子归来并无特别情绪,也只微微偏首看去。
欲哭无泪,林逄作揖:“没有没有,阿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我又不是你阿父,回来了就坐下吃饭。”沈瑜庆打断他。
林其洹闻言皱眉,“夫人这是何意?你训老三为何要贬损我一句?”
“没训他,我又不似你不知‘饭前不训子’。”沈瑜庆意简言赅。
偷听的林瑾深以为然地悄悄点头。
虽然他没被林其洹责过哪怕一个字,但见过好几回林其洹在用膳时斥责林淮和林峄了。
弄得二人食不下咽。
不过素来‘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此事无需他多言。
“我何尝不想饭后再说,可如今哪儿有时间……”自知理亏,林其洹声音渐微。
食案间一时唯有细微碗箸响。
少顷,沈瑜庆想起一事。
“兴安,你传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找到解哑药了么。”沈瑜庆看着林逄,“现在去拿出来让侍从去煮吧,正好用完膳瑾瑾就能喝了。”
林逄顿箸:“进来前去了趟厨房让人煮去了,不过我还以为四弟又躲在居所里不肯出来呢,吩咐着是煮好之后端去他院子里。”
话毕,他唤来侍从重新嘱咐药煮好了就端到这来。
林其洹满意颔首:“兴安有心了,这两年你一直四处奔波为瑾瑾寻药瞧着瘦了不少,快多吃点。”
说着,他执别箸夹了一块肋排递出。
林逄自然拿碟去接。
……肋排落到林瑾面前的碟中时,林其洹才看见林逄特意倾身的动作。
“不是给我的?”林逄不可置信。
不是让他多吃点吗。
“下块就是你的。”意识到方才的言行让林逄误会了,林其洹却面不改色解释,“阿父不能厚此薄彼,你坐的太远,这才先给瑾瑾夹了再给你。”
说是不厚此薄彼,但林淮和林峄却没得半分关注。
二人心知肚明刚才林其洹本就没打算给林逄夹菜,也不在意。
却见林逄接过肋排后又问:“阿父,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大哥和二哥?”
林其洹哼了声,“越大越不懂事的东西我伺候不起。”
……?
林逄看了眼一脸习以为常的两个兄长。
“你们怎么惹恼阿父了?”林逄小声问。
林峄:“没有。”
林淮:“许是阿父这几日让我和成安没事就带四弟出去赴宴结识些好友,四弟不愿,还起了点争执,便有些心情不畅。”
“原是如此。”林逄微微点头,“不过我记得你们二人先前最是想让林瑾多出去走走,在我与他打架的时候还偏帮他,为何又突然要违抗阿父之命?”
林峄不答反问:“听闻疆南山林中蚊蚁毒辣,你此行可是遇到不少?”
手臂被叮咬过的地方不自觉抽了抽,林逄“嗯”了声,又蹙眉。
“二哥,你千百年不关心我一回,突然问这个干嘛?”
林峄冷笑,“当然是想知道是不是疆南的蚊蚁把你叮聋了。”
林淮无奈解惑,“我说的是四弟不愿。”
“……啊?”
林逄更懵了,“是林瑾不愿,阿父为何生你们的气?”
“谁知道呢。”林峄挑起一点白饭。
这事怎么看都是林瑾任性妄为、不识好歹。
从前也不是没有此类事情发生,分明每回事发后林其洹都会自觉亏欠他们兄弟三人,多有安抚。
为何如今却变了样?
林逄想不明白,一边用膳一边苦恼思索着。
斜对案,少年在六分饱后就缓下了进食的速度。
许久没见林逄,林瑾打量着这个让他认识谢凝云的契机。
不同于林淮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虚伪、林峄不加掩饰的冷漠。
在蓦然对上林瑾的视线后,林逄一如学宫初见时扬起随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