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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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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开口:“林瑾,说来你既然能说话了,为何不告知家中呢?”

他实在好奇。

毕竟林家似乎就是因林瑾罹患一事才对其多有忧心。

林瑾若是将痊愈告知家中,说不准今日便不会这么早就来接他。

也不会这般扫人兴致了。

——饮过茶后,何子明彻底清醒。

连带着方才因玩乐而愉悦的心绪都消散了。

无它,他家中也有兄长。

而他本就不敢对林瑾造次,看见其兄长便更是发怵。

“不想。”林瑾顿了顿,“说话。”

少年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着实让人费解。

何子明问:“不想和家里人说话?”

林瑾:“不是。”

单禾青问:“不想和你的三个兄长说话?”

林瑾:“嗯。”

少年投去赞许的眼神。

还是单禾青懂他。

单禾青抿嘴笑了:“方才听你们说了赏荷宴上的事,猜想你许是与兄长不是很亲近。”

此事在学宫时已有端倪。

林瑾补充:“不止,很坏。”

符礼:“三个兄长对你很坏?”

林瑾:“嗯!”

并不惊讶。

何子明叹息一声:“自幼一块长大的亲兄弟间都未必亲昵,何况你们还不是一起长大的,不过自六年前丞相大人把你从辽东接回后,常常听闻你大哥为你告假回家陪你,之前还以为你们感情极好。”

真会做名声,竟然还多说一年。

林瑾撇撇嘴,纠正:“五年。”

满打满算才五年。

“五年前吗?”何子明疑惑。

符礼咬定:“已经满六年了,我们与你同岁,你是十一岁被接回来的,那时你好像还没哑。”

林家遍寻名医之事是在搬去了丞相府后。也就是五年前。

记忆得到肯定,何子明弯起眼:“林瑾,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那时候还见过一面呢,不过你爹那时还没做丞相,又正值辽东初乱,迎你回来时没宴请宾客,我和符礼是在积英巷口吃馄饨的时候恰巧碰到你和你大哥出门,你撩帘子看了我们一眼。”

“你越长越好看了。”何子明又说:“不过性子没怎么变,符礼,你说是吧。”

符礼点头:“是。”

犹还记得马车里那同龄少年望来的眼神,轻蔑又冷淡。

看得何子明愣了下,问他:“这人谁啊,是不是在看不起我?”

积英巷里同龄官宦子弟他们无一不认识,唯独不知那少年是谁。

二人抹了嘴从巷口回家后,才知道是刚搬来两月的林参政家这两日接回来第四子。

才接回来。

难怪不认识。

此后再见便是去岁一同入学宫,还未来得及熟识。

林瑾就犯事停学,然后恶名远扬。

——真真儿是如初见一般跋扈高傲。

不好惹。

不过待是熟识后,才发觉并非如此。

何子明笑眯眯看着林瑾。

少年在灯火通明中散漫地盘腿坐着,捧着茶盏小口啜饮。

如上好锦缎顺滑的乌黑发丝逶迤身后,落下几缕碎发在雪白无暇的面容旁圈摹。

闻言眼眉微抬,眸子迷惑。

嗓音和模样一般乖,“什么?”

“不是说你性子差的意思。”何子明解释。

“知道。”林瑾说:“我想,问……”

本就不连贯的吐字在此刻十分碍事。

林瑾拿来纸笔。

-我不是五年前、十二岁之时才来临京的吗?

-你们以前听过我说话?

那时林其洹已经官拜相位,才余出空闲接他过来。

林逄是这么说的。

“不是啊,你就是六年前来临京的,虽然我们没听过你说话,但我长兄与你二哥为同窗,六年前曾去过你家拜访,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什么出口成章、才思敏捷……说了一箩筐你的好话来点我。”

旧日记忆逐渐清晰,何子明说着,不禁啧啧,“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一年间突然哑了,现在还没了记忆,好惨啊。”

说着,何子明总结:“都这样了你那几个哥哥还对你不好,他们真不是东西!”

“谁不是东西?”

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薄凉的声线霎时吸去所有注目。

看见来人,林瑾迅速把面前纸张揉团。

而后起身。

“没、没谁……”

没料到林峄会上来,何子明局促地立在原地,不停用眼神询问着符礼。

——林峄听全了吗?

符礼摇头。

他也不知道。

好在林峄扫目过室中都站起来的几人后,定在林瑾身上。

“兴安晚间回来路上惊了马,受了点伤,所以让我来接你回去。”

“此事与你有关,所以来得较早,不过你们似乎也都结束了,走吧。”

说完,林峄转身又退出门外。

林逄惊马受伤了?

本想拖到亥时一刻准点再离开的林瑾闻言不再犹豫,向三人微微颔首。

“下次见。”

何子明挥挥手。

-

回程的车马中点了熏香,在本就炎热的夏夜气味浓烈。

有点熏。

方才被茶水压下的酒劲又勾了出来,林瑾便靠着厢壁阖眼休憩。

冷不丁,除了方才叫他回去外近来一直未曾同他言语过的林峄忽然开口。

“林瑾。”

只一个名字就停顿。

故作未闻,少年下意识颤了两下的睫毛却还是透露了他并未睡着的信息。

车厢陷入静默。

就在林瑾以为林峄放弃与他沟通之时,冷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林峄问:“你都可以和别人相谈甚欢,为什么和我们就跟仇人一样?”

客栈的侍从、学宫的同窗……

这也就罢了。

“你现在连阿父阿母都愿意亲近了,为何对我和大哥依然不搭不理?”

平稳的声线并无怨怼,林峄似乎只是好奇。

……少年依旧不做声。

林瑾能感觉到逼仄的车厢内视线凝聚。

焚香味好浓,空气也流通不畅。

更晕了。

林峄好似感觉不到,他还在说话。

“现在连话也不愿意回了吗?”

耳边语气加重几分。

林瑾撇了撇唇角。

默认就是最好的回答。

但似乎将林峄激怒了。

“林瑾,我说过了,我们不欠你什么,只是作为你的亲兄长想要与你保持寻常的情谊,兄友弟恭更是爹娘的夙愿,即便你再不想与我们亲近,也不要做得太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你做手足,但如今这是事实。”

凉薄的话语像是足以在炎热中维持尖锐的冰凌。

话落后,车厢沉默片刻。

林峄才又道:“你不会一辈子都是哑巴,你总有开口说话的一天,你不能一直对我和大哥都视若无睹,就算是为了阿父阿母你也好歹装一下,你可知阿母已经为此事忧虑多日?”

说视若无睹有些夸张,却也大差不差。

林瑾自回相府后唯二从未用纸笔交谈过的人便是林淮和林峄。

即便是林淮找上门闲话,林瑾也只点点头摇摇头。

不多时就做困倦状。

每回都这样。

哪怕沈瑜庆和林其洹乃至侍从都在。

过分到林淮前脚自讨没趣告离,林瑾后脚又给沈瑜庆写‘不困了’,而后二人拿枪过了一下午的招。

不难想,待到林瑾能说话后也会如此。

……似乎沈瑜庆是问过他为何不待见林淮和林峄。

林瑾如实写了在学宫刚醒来时二人的所作所为。

沈瑜庆很生气,押来了二人向他赔罪。

而后又劝慰林瑾莫要误解他们,只是口是心非。

那时林瑾没回答。

沈瑜庆也并未再多说。

还以为沈瑜庆不在意此事呢。

眼睫不自主地又颤了颤,林瑾不想让沈瑜庆为难忧虑。

可是更不想理会林峄。

林淮和林峄的关系向来更为亲近,林峄所说其实也是林淮所想吧。

他们都不想和他做兄弟了,为何要理?

昏沉的脑中思绪一动,就如泥浆搅动。

清明不再,唯有本能的情绪支配。

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却是把头偏向厢壁,几乎背对林峄。

林峄冷笑:“就这么不想和我沟通吗?”

“嗯,不想……”

不想和他们交流,哪怕写字、摇头点头都不想。

不想就是不想,这个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很难接受吗?

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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