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枝安静地躺着,细细描摹着何文秀的一切。
妈妈的头发长长了,原来利落的齐耳短发如今也盖过脖子了。
眼角的皱纹浅了,她太久没有笑过了。
指甲也长长了……
何处枝好像听见妈妈笑着说:哎呀人懒啦,尽长指甲啦……
于是她的眼泪就这么滑过山根,汇入另一只眼睛里,再酣然落下。
“指甲剪呢?”
何处枝坐起来,起身在床边桌子上翻找:“得给妈妈剪剪指甲了……不然她醒了该说我没照顾好她啦……指甲剪呢在哪儿啊?”
“阿姨……”
护工阿姨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哭鬼跪在她面前,求她给她一把指甲刀……
她脸颊上挂着两道长长的透明痕迹,在夜光下像极了血泪痕……
“我滴妈啊!”
护工阿姨翻身下地,双脚瞪得像风火轮一样,将自己迅速移到墙边,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起墙边的扫把,随时准备着击鬼。
“阿姨,指甲剪在哪儿啊?我妈要剪指甲了……”
“什么东西?”护工脑子里一片混沌。
“指甲剪啊……”
“给给给!这里!真是个索命鬼……”
护工拉过自己的背包,哆嗦着将指甲刀扔过去,再次离何处枝八丈远。
何处枝捡起护工扔过来的指甲剪,也不生气,反而礼貌地道了谢,双手捧着它重新回到妈妈的身边。
她牵起妈妈的手,她发现妈妈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老茧密布,也不会一把打掉她的手说妈妈自己来剪……
此时的何文秀说不了话也拒绝不了,她的手甚至有些僵硬,那是身体久久不用后的征兆。
何处枝捏着妈妈的手指头,一个一个耐心地剪着,直至晨光熹微,她趴在妈妈床边闻着妈妈身上熟悉的气味熟睡过去。
周四是等待的一天,从前上班时她等待周末,现在她无所事事,等待周五晚上的营救计划。
申有时和林梦雨这两个帮手的入场券已经在手,非工作时间她也无法进入空白剧场预演一切,更何况周五晚上是什么样的场景她也无从预演。
于是,安置好妈妈之后的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一样,径直走到了剧院对面的那家便利店。
裘钟所在的那家便利店。
何处枝大老远地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收银台后面,复制粘贴一般,重复着扫商品、扫码、结账的动作。
乍一看,他真的很像毫无感情的打工人,任谁也猜不出此刻的他只是空留着一个躯壳。
除了林梦雨。
“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林梦雨径直朝着稳稳坐在座椅上的何处枝走去。
“啊抱歉。”
她移动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在不涉及到核心利益的时候,何处枝简直好相处得可怕。
她坐的位置正对着收银台,身旁的货架横穿整个店铺,却能将收银台尽收眼底。
那是个暗中观察的好地方。
“你怎么来了?”何处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话该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