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门前,香车宝马络绎不绝,璎珞轿帘在夜风中轻摇,洒落一地旖旎。
楼阁间流泻出的琵琶声裹着吴侬软语,似蜜糖般黏住往来行人的脚步。
楼阁高耸,琉璃瓦映着月色,檐角飞翘,雕花窗棂里透出暖黄的灯光,衬得整座楼如浮在夜色中的幻境。
金瑶独自站在阶前,身旁不时有女子轻笑而过,脂粉香幽幽浮动。
——这里是销金楼,云阙城最出名的风月地。
前苑叫软红阁,是姑娘们的居处,莺莺燕燕,红袖招摇。
后苑叫玉山轩,则是公子们的居所,酒暖灯昏,风流无尽。
不论男女,只要踏进这里,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乐子。
金瑶本没打算今夜就来。
传闻销金楼也有姑娘有类似的失魂案件,她原想过两日再和众人一起来查探。可偏偏就在方才,她还在睡梦中,一只通体漆黑的妖蟆冷不丁跳到了她脸上,湿凉的蹼爪扒着她的鼻尖,呱呱乱叫。
“呱!雷姐姐!救我呱!”
那妖蟆口吐人言,竟是霓珂的声音。
金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把这只口吐人言的妖蟆甩飞出去。
她随即想起曾在原文中看到过——这是霓珂豢养的传讯妖蟆,能千里传音,当年她追着涂山寒满山跑时,就靠这东西死缠烂打,一天打八百个妖蟆电话。只是……霓珂怎么找到她的?
妖蟆鼓着腮帮子,声音凄凄惨惨:“我欠了钱被抓了呱!他们不放我走,说要我刷几万个盘子抵债!速来!很急呱!”
……
金瑶听完缘由后沉默了三秒,突然一把掐住□□的腮帮子:“等等,你再说一遍?你说你去销金楼找乐子,然后遇到了真爱,要给真爱赎身签了契,结果因为没钱被扣下?”
妖蟆四脚乱蹬:“我和他们是真爱呱!”
金瑶:“几个真爱?”
妖蟆:“才三个呱……我只想给他们一个家。”
金瑶把妖蟆往地上一摔:“活该你刷盘子!”
她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就往床上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结果这癞皮妖蟆跟牛皮糖似的,一蹦三尺高精准降落在她脸上,不依不饶一直趴着她的脸叫:“救命呱!呱!呱啊!”
睡是睡不下去了。而且这次若是不去,还不知道后续霓珂会怎么找麻烦。
金瑶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拎起外袍就往外走。
金瑶刚踏进销金楼的门槛,就被扑面而来的香风熏得眯起了眼。
“这位小姐瞧着面生,”一位穿着烟罗纱裙的姑娘迎上来,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风情,“是要直接去玉山轩,还是……”
“找人。”金瑶干脆利落地打断她,“就那个说要给三个真爱赎身,结果连三文钱都掏不出来被扣下来刷盘子那个。”
女子掩唇轻笑:“姑娘说笑了,我们这儿哪会让客人刷盘子呀。”
边说,边挥手叫了个人引她过去。
金瑶被引到了后苑的一个包间,一掀开珠帘,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气笑——霓珂正大爷似的歪在锦绣堆里,左边一个清冷公子给她捏肩,右边一个俊俏郎君给她喂扇风,还有个白衣胜雪的美人正在抚琴。
见她进来,霓珂眼睛一亮:“姐姐!等你半天啦!”
金瑶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霓珂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指尖一弹把门“砰”地关上。
她凑过来搂住金瑶脖子,亲热道:“都来云阙城了,你整天窝在那个破客栈多没意思!你在东方妖境救过我两次,妹妹感激在心,今天带你见见世面。”
说着朝抚琴的美人努努嘴:“看见没?我的小玉公子!要不是我天天来捧场,他早被那个卖珠宝的刘胖子买回去当第十八房小妾了!”
金瑶盯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所以?”
“所以得赶紧给他赎身啊!”霓珂理直气壮地眨眨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用我的钱造浮屠?”金瑶无情扒拉开她搭在肩上的手,“你倒是会打算盘。”
“我已经被你坑过两次了,事不过三,这里可不是东方妖境。”
突然“哗啦”一声珠帘响动,一个青衣少年踉跄着跌进包间。
他衣襟被扯得半开,露出伶仃的锁骨,发间玉簪歪斜,几缕青丝凌乱地黏在泪痕斑驳的脸上。
“装什么清高!”紧随其后的华服老头满脸横肉直颤,“在这销金楼里还立贞节牌坊不成?”
少年死死咬着下唇,踉踉跄跄却不偏不倚跌进金瑶怀中。
这少年生得确实惹人怜爱——苍白如雪的肌肤上挂着泪痕,眼尾一抹薄红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桃花。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青丝散乱地垂在颈侧,更衬得那段脖颈纤细易折。
“小姐救我……”他声音极轻,指尖小心翼翼地攥住金瑶的袖角,却又不敢用力,仿佛怕被嫌弃似的,很快又松开。
金瑶面无表情扫过,无动于衷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