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透过热水鼓动的声音透过来,安知行沉沉地对上路肆含着轻松笑意的视线,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不悦:“你好像,在看我笑话。”
“很开心吗?”
路肆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点头,抬了抬眉,但眉目间没有嘲笑和恶意,坦然到甚至有些嚣张:“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和理性,早就看出来了。”
“我确实是在看你的笑话,因为曾经的我,很羡慕也很讨厌你。”
拥有他想要的,却弃如草芥,安知鹿想要的不多,却从来没有得到他们的满足。
“不过……”
说着,路肆收敛起嘴角的弧度,抿了一口茶水,见到那双跟女孩极其相似的眉眼里错愕又沉默,顿时有些索然无味:“倒也不至于开心,无论怎么说,你们和知鹿的牵连在那里,知鹿说到底,也还是在乎的,你们会难过,知鹿也会。”
安知行怔愣地抬头看他,看着他说起安知鹿,张了张口:“我以为……”
木楞着的样子全然看不出这位居然是所在行业的领军人物和先驱者。
路肆撇了眼,差点要气笑了:“你以为——安知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愣?”
“知鹿她那样软的脾气,如果不是悦姨和安叔他们这次实在太理直气壮,掌控她的意思太过分,以她的性子只会按着她的节奏,一点点地做着和你们之间的情感切割,不会一下将所有的委屈爆发出来。”
“她是人,就算没有达成你们那些奇葩的预期,也是有着自己思想的成熟的人。自以为是地觉得为了她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给她安排她自己的人生。”
想起安知鹿每一次抱着期待去见他们,最后又总会难过,路肆深深呼吸,哂笑了一下,终于是有些尖锐,“说真的,你们有真的关心过她么?或者说,你们的关心,是她想要的吗?”
说完,路肆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缓了缓心里郁起来的那股气,移开看着他的目光。
看着安知行那副沉默到整个人像灰了一个亮度的模样,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安知行脑子不会真抽了吧?看起来居然真的听了进去了。
收起支在桌子上的手,坐直了一些,有些不自在:“那什么,我话说得有些过了。”
安知行哑然无声地沉默着,路肆皱了下眉,有些懊恼,还想着等会回去给小鹿交代过程的,结果没控制住情绪欺负人哥哥了。
但他说的本就是以他视角之下所看见,所谓局中人迷,旁观者清,安知行的悔意在他看来,比不上安知鹿曾经受到过的伤害的万分之一。
只是安知鹿会希望看见,也还是会期待。
在安知鹿面前,就像他自己一样,他和安知行都是幸运的。
安知行微微晃着手里的杯盏,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时,声音有些晦涩:“她真的没有讨厌我?”
“她为什么要讨厌你?”
安知行转着茶盏的手一顿。
*
路肆和安知行约的地方离家里有些远,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一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从厨房里冒出来个小脑袋。
安知鹿听见门口的声音就知道是他回来了,连忙将锅下的火关小些,探头看玄关处:“你回来啦?”
为了做饭方便,她换下了穿着的毛绒睡衣,换了套宽松简单的居家服,身前还不忘套了条围裙:“可以吃饭啦,我做了一个芋儿鸡,一个蒜苔炒肉,还有一个白灼菜。”
空气里滚动着芋儿鸡的浓郁香味,安知鹿扎着松垮随性的丸子头,手上还拿着一双筷子,兴冲冲地小跑到路肆面前,一副要求表扬的得意小模样。
看见他手上还拿着包纸袋子,“这是什么?”
家庭的温馨和爱人的甜蜜同时砸过来,路肆缓了缓,才回答安知鹿的话,将手里的纸袋子打开:“回来的路上看见的,刚好新的一锅出锅,还热着,我就给买了点。”
袋子刚一打开,一阵香甜的气味涌出,是糖炒栗子,晶莹透亮的一颗颗,装了一半,看着很粉糯香甜。
安知鹿伸手捏了一颗出来,糖炒栗子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着里面饱满的肉,轻轻一捏就能打开。
塞了一颗进自己嘴里,还不忘再塞了一颗进路肆口里,甜而不腻的味道一下子就满足了味蕾,“你应该好久没吃过了吧?我也好久没吃了。”
“对了,安知行上飞机了?”
安知鹿吃着,忽然笑了下:“他刚给我发了句对不起。”
笑声里思绪万千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