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奇妙的血缘作用,安知鹿莫名其妙地觉得安知行似乎有些迟疑的失落。
看惯了安知行冷静自持意气风发的样子,见他忽然这么落寞,居然心里莫名有些酸软。
随着茶水沸腾着的鼓腾声响,柠檬红茶的甘香在不算宽大的包间里蔓延,算作自然清新的熏香。
安知鹿轻轻咳了一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自己面前的烤鱼进了他碗里,顶着他错愕抬头的视线,强撑着平常的表情,略有些粗声粗气地轻哼了一声,把面前的茶杯往对面那边推了推:“我有点渴。”
没有指名道姓,但指的是谁已经很明显,路肆无声地弯唇笑了下,没有动作,看了眼显然有些怔愣的安知行。
幸好安知行还算不上是木头,面上一如既往地平静,就连倒水的手也很平稳,水流匀速平稳地慢慢注入杯子里,及至七分满。
克制谨慎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连一点水珠都没有溅出来。
安知鹿眼睁睁看着他一脸严肃的严阵以待,有些无奈:“安知行,你别那么紧张。”
果茶甘甜,还挺好喝的,安知鹿又啜饮一口,才继续开口:“我其实也不需要你来讨好或者弥补我。”
安知行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刚夹起的那块鱼肉又掉回了碗里,安知鹿知道他是又误会了。
虽然习惯了他对于这一方面的迟钝,但还是有些无语地轻叹:“我的意思是,我对于我现在拥有的很满足了,所以你们的歉疚什么的,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很重要。”
“你如果说想要弥补什么的,不仅是给你自己找不好受,我其实也会觉得有些困扰的。”
安知鹿曾经想象过,当她不在乎时他们会后惠、会想要弥补,那时的她以为她会开心,可实际上,当她真的不在乎了,居然也并没有什么情绪。
安知行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知道安知鹿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她没有在赌气,甚至今天的见面她全程情绪都很平静,没有冷漠挤兑,也没有热情,平静到甚至比不上平时他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
心脏像被人捏住,不断捏紧,酸涩地疼着,安知行不理解,忍着心脏疼,抬眼看向他的妹妹:“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以前那样的我。”
安知鹿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偏了偏头,轻咳了一声:“快吃饭吧,我们在桑阳吃过了才上的飞机,不太饿,你下午还要工作,得好好补充。”
此后的饭桌上,安知鹿进入了单方面的沉默,安知行不是个容易搭话的人,一顿饭在沉默见很快吃完。
安知行下午还要开会,为明天开始的封闭实验做准备,只能送他们到上车,看见安知鹿垂着头一直没说话,车子一到,她没多说些什么就从他面前一掠而过,溜进了车子里。
安知行眸子暗了暗,很快又掀起眼帘,看向身边还杵着的人。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的契机还是因为他,虽然安知行很不想承认,但他清楚,自己和安知鹿之间,路肆已经是最好的桥梁了。
安知行看着他的视线里多少有些嫌弃,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是嫌弃,但好像也并不算抗拒,没再多说什么:“旅途顺利,起落平安。”
路肆双手插兜,朝他颔首。
车门关紧,隔着漆黑的车窗,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一点情况,但安知行还是看着,面无表情地看着。
坐在车里,隔着路肆和车窗,安知鹿看得清晰,见安知行的眉眼在寒风中不见颤动,心里却莫名有些别捏的酸涩。
车子微动,看见安知行就要转身的动作,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安知鹿隔着路肆按下车窗——
“哥!”
车子紧急被路肆叫停,安知行抬眼看她,眼底露出怔松和错愕,脸上还有未褪的落寞。
安知鹿心软了一瞬,好像看见了曾经看着安知行离开的背影的那个自己,抿了抿唇,叫住了他,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着路肆腿的手缩了缩,安知鹿有些想要退缩,积攒了那么久的情绪临门一脚竟有些犹豫了。
腰后覆上一道温暖有力的力量——路肆轻轻伸手扶上了安知鹿的腰,垂眸看着她,眼帘轻扇:“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安知鹿愣了下神,想起来刚接到安知行邀请吃午饭的那个晚上。
路肆说:无论她是什么决定,安知行都不会怪她。
安知鹿的心神稳了稳,紧张和稍有些慌乱地情绪被他的手安抚下来。
有些东西错过了很难再补回来,但好像未来也并不是不能再有所期待。
抬眼看向安知行的视线有些软化:“……什么时候解除封闭了,再一起吃个饭吧。”
“实验顺利,哥哥。”
说完,安知鹿没再等安知行回应,匆匆按上车窗,“走吧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