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微微一怔,跟在他身后的王叔就一脸忐忑地上前来,说那个妇人是他自家亲戚,是来寻他的。
然而被说是亲戚的人那位婶子却变了脸色,一脸嫌弃地当场拆穿道:“谁跟你是亲戚,我给了你钱,你把饭食给我,我们不过是做个买卖罢了,你可别要胡乱攀认,要不是怕你把饭食弄脏,我才懒得亲自过来。”
这话一出,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昨日大家把饭食拿回家中,若不是天气太热肉不能久放,那都是舍不得一天吃完的,把饭食转卖出去的想法,怕是所有人都想过。
只不过东家说了办这员工餐的目的就是不想他们饿肚子上工,所以大家也不敢明着卖,比如刘氏,就是让自己男人跟三叔商量后,等刘氏把饭食带回去了才转卖。
王叔也是这般想的,他住得远些,中午便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作坊里休息。
昨日中午的饭食,知道是能带回家中后,他把饭吃了一半,肉是一口没舍得吃,跟方家村的村民借了一个水桶,吊到井中凉着,下工后连同晚上那份一起带回了家。
两碗满满的肉放在面前,王叔夫妇并没有敞开了吃,而是拿去热了后,用小碗分成了十份,到相邻的比较富裕的村子里逐家逐户敲门售卖。
这样出售吃食,买的人自然是询问来源,王叔便如实告知这是作坊的员工餐,也把自己的状况相告,那村子的人听后同情他,便也买下了。
就一个晚上,他们小儿子两天的药钱就凑够了。
刚好当中有户人家媳妇刚生了娃儿,妇人想着反正家中也要买肉,既然王叔卖得便宜,便跟他说要一整碗的。
本来是说好了晚上下工就带回去给她,王叔没想到她居然不说一声就自己来取。
王叔羞愧得满脸通红,小心翼翼地瞧了宁氏一眼,“东家,我……我是实在没办法,我家孩子需要钱买药,所以我就……我就……”
王叔有两个儿子,从前日子也是不错的,家中也是顿顿能吃饱,隔几天能吃上肉,可是天降横祸,有日小儿子上山砍柴,忽然下了大雨,一块脚板大的石头滚落下来,砸到了他的背。
当夜小儿子发了高热,王叔便请了郎中,又是治疗内外伤,又是治疗风邪,整整一个月,身上的伤是好了,可是风邪却没治愈,反而越发严重了。尤其是入夜时分,咳嗽得更厉害了,时而还喘得呼吸不了。
那郎中说这是得了喘症,只能长期服药。
喘症的药可不便宜,日复一日,家中存银很快就用光了。
之后是家中耕种所得的粮食都用来换了钱买药,紧接着大儿子原本谈下的亲事也没了,后来不得已地也卖了出去,只留下一亩耕种糊口。
旁人听着,都不由得心生同情,只是同情归同情,他们更怕得罪东家。
有两个妇人当即表示另外两个是她们男人,因为她们住的比较远,是借住在方家村的,饭食吃不完,天气热也不能久放,昨天下工后便回了一趟家,让自家男人到点就来等着,把饭食拿回家去。
“我们是自己吃的,绝不是卖的。”两妇人差点都要举手发誓了。
宁氏摇了摇头,“你们买回去的饭食,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可不管的,只要你们别饿着肚子上工就行。”
说罢,她也没管这些人,自个儿进灶房领饭去了。
王叔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就热泪凝眶,哽咽着跟进去领了饭出来,倒进买饭妇人带来的碗中。
“哎哟,还挺多的。”那买饭的妇人见着满满的一碗肉,立刻就笑了,空出一只手来掏出十文钱递过去,“明日的我也订了。”
刚好宁氏提着篮子出来,王叔接钱的手收了回来,下意识就看向她,宁氏笑道,“真没事,就是你卖得便宜了些,毕竟我们厨娘不仅肉没省,油也没省的。”
王叔微微一怔,低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去跟那妇人说,“明日的,要十五文。”
“哎,你怎么涨价了。”
“没听我东家说么,我们这饭食油水足呢。”
妇人嘀咕了宁氏几句,又跟王叔讲了一会儿价,见王叔不肯让步,便也只能多掏出五文钱来。
毕竟那碗中的肉面上亮晶晶的,少点油水都炒不出这样的光泽来。
一众人等瞧见王叔这一下子就赚了十二文,立刻就盘算着要怎么把自己的员工餐卖掉了。
因为顾文誉不在家,姚氏这段日子都是在方家用饭的,宁氏提着一篮子饭菜回家,让剑兰上山把圆宝和姚氏喊回来用饭,把王叔转卖员工餐的事情告知了她们。
“这样好像已经违背我们的初衷了。”姚氏道。
“这也是没法子事,我们也就现在日子富足了才天天吃上肉,若是以往,哪敢这般?”宁氏说道,“难不成我们还能逼着他们吃光了才走不成。”
“我就是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买肉的钱直接给他们算了,省得白白亏了钱。”
圆宝听罢眨了眨眼,“不是这样的,我们作坊做饭的肉,不用钱。”
“不用钱?”姚氏和宁氏异口同声,满脸的惊讶。
圆宝点头:“对啊,你们没看账册么,这些肉都不用花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