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歉小主人,是可可的错。”可可紧张地搓揉着围裙的一角,“可可今天早晨睡过了头,忘了叫小主人起床!可可应该受到惩罚!”
她说着四下找寻着,拿起一个立在楼梯拐角处的大花瓶,眼见着就要朝圆圆溜溜的脑袋上砸过去。
“停停停!”伊芙琳劈手夺过了她手里的花瓶,“这没人性的条约都在咱们家废止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是改不过来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也能理解。西弗勒斯曾经对她讲过,这种自我惩罚的行为经过上千年的传承,已经深深埋入了家养小精灵的血脉基因,想在短短的几十年内纠正过来实在有难度。
可可低头啜泣着,豆大的眼泪从红肿的眼眶里吧嗒吧嗒地滴下来。“谢谢小主人原谅,可可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除非扔掉那个坏闹钟。”可乐在一旁低声咕哝着。
可可剜了一眼可乐,习惯性地想揪起围裙擦擦眼睛,却又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将新围裙上的褶皱抹平——这是怀特夫人送给小精灵们的圣诞礼物。
“反正还没到吃早饭的时间嘛,没什么严重的。”伊芙琳轻快地说。她思索片刻,转身到储物柜里东翻西找,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橙色闹钟,上面印着米奇和米妮的卡通形象。
“几年前跟莉莉逛麻瓜市场的时候随手买的。”她说着掏出魔杖,将闹钟复制成了两个,“你们喜欢的话就拿去用。”
可可又发出一声尖利的啜泣,背着手向后退,一个劲摇头。
“可可——可可犯了错,不——不配收主人的赏赐。”
伊芙琳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将两个闹钟塞进了站在一旁的可乐手里。“你先保管着,等舞会过后再作为对这段时间工作的奖励发给她。”
这从天而降的礼物使得可可和可乐一整个早晨都处于高度亢奋的情绪中。担心它们的反常会惹来曲奇和可丽饼的关注,伊芙琳只好又悄悄找来可乐,将两个闹钟变成了四个,嘱咐他私下分给大家。
早饭过后,伊芙琳被扔进一个装满温热水的大浴桶里,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氤氲的雾气使人心情舒缓。在撒了四种花瓣,加了三次牛乳,换了两次水,折腾了一上午之后,她终于获准带着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溜的身体离开木桶,随即被用浴袍包裹的严严实实地领到雕纹小桌前。此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伊芙琳的肚子早就开始哀声呻吟。谁知揭开桌上的黄铜餐罩后,露出的却是一桌子各形各色黏黏稀稀的汤水。一旁的可丽饼恭敬却不容犹疑地开始按顺序为伊芙琳添上一道接一道的流食,一边介绍着它们五花八门的功效,大抵都是些焕颜、紧肤、塑型的速效功能,可谓是舞会前的冲刺补剂。饭后,她躺在小按摩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睡着,任由他们在自己的脸上和头发上里里外外膏膏膜膜地折腾。
太阳开始西移之时,伊芙琳完成了最后一次沐浴,接着便由可可和可乐伺候着穿上华贵的礼服,整理妆发,缀妥珠饰。一番精雕细琢下来,窗外已是暮色初沉。
“都好了,小主人。”
伊芙琳由可可虚扶着站起身,拖着无风自动的鱼尾裙纱,踩着母亲的黑曜石猫跟舞鞋,一步步小心地走向穿衣镜,双眼一刻都不敢离开地面,直到镜前才抬起目光。
镜中的少女骨肉匀称,纤挑动人。墨色的缀纱笼着深碧的丝绸里裙,钻石晶粉在吊灯的映射下闪动着若隐若现的幽幽星芒,盈盈的腰肢与渐次散开的鱼尾纱摆共同勾勒出柔美的身材曲线;一双玉臂轻搭在身前,宝石腕带是雨过天晴的浅青;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一半被银质镂空簪花轻挽在脑后,其余则像瀑布般散落下来,波浪起伏,光泽饱满。
伊芙琳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竟晃了神。
日头都快落尽,红红地烧过来,在那粉团般的面颊上又添了几分鲜妍。
“夫人让下去呢,小主人。”曲奇在门边传话,“客人们差不多到齐了。”
走廊里穿梭着临时雇来的男女侍者,一水身着黑白熨帖的侍者服,别着冬青果宝石胸针,见到伊芙琳从房内走出来便纷纷颔首致意。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侍走到她身前,用手势为她引路。
原本只几步的走廊似乎长了十倍有余,足走上有三两分钟才见到楼下厅堂的光亮,转身出来却被那富丽无比的水晶大吊灯晃了眼——不知是不是将二十年前舞会的那盏又拿出来用了,恰巧正是今年流行的复古款。
客厅被施了空间拓展咒,足有原来的几十倍大,俨然是一个高顶敞阔的百人规模舞厅。宾客攒动,侍者穿梭,冰雪与锆石主题的装饰占了主导,亮堂堂的光线照得人心发慌。
男侍将她引到楼梯口处一位年长一些的先生身边。那先生也身着黑白色制度,却在气度上胜出一等,他朝伊芙琳微微一笑,转身面朝厅堂,发出了洪钟一般的声音——
“怀特家长女——伊芙琳小姐。”
原本嘈嘈切切的厅堂瞬间鸦雀无声。恍惚间,似乎有无数张看不清五官的面孔仰头转向她。坚固的寒冰从伊芙琳的心脏蔓延到四肢,令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深呼吸,保持微笑,挺直肩颈,场内都是八爪鱼。
反复默念着母亲教给她的口诀,伊芙琳强作镇定地迈下第一个台阶,不带一丝温度的表情下是快揪到嗓眼的心脏,冰皙剔透的肌肤掩盖了四下疾涌的血液。
舞厅内的人脸渐渐清晰,她看到父亲和母亲在厅堂一隅朝她露出鼓励的微笑,祖父向她举杯点头,几个衣着光鲜的毛头小子落了手中的茶点、正忙不迭地去拾......余下的阶梯逐渐缩短,水晶吊灯的光芒不再刺眼,伊芙琳保持着毫无瑕疵的优雅姿态,脚底渐渐恢复了知觉。细沉的赞美从四周飘来,她微微颔首,用眼底和煦的笑意施然致谢。
“不知怀特小姐是否肯赏光,与我跳这第一支舞?”
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在她头顶投下一片柔和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