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昭市气象台今天下午发布暴雪蓝色预警信号和道路结冰黄色预警信号,预计11月2日17时至3日6时,本市大部分地区将出现大于五毫米的降雪。”
“地表温度低于零摄氏度,易形成道路结冰,请注意交通安全……”
地铁车厢的显示屏上,女主持人正播报着临昭市的第一场雪。
明明是临昭市冬日的初雪,却一点也不温柔,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
陈在林坐在晚高峰来之不易的座位上,难得清闲地盯着屏幕半晌。
这才知道,虽然现在地铁里是人挨人的窒闷,可隧道上的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
“叮咚”,消息提示音响起。
是公司群聊的消息:[这一个月加班辛苦了,好好休息三天……]
他扣上手机,不再多看,心里生出点讽意。
地铁车厢里人们肩挨着肩,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持着手机。
安静得让他错觉车厢里也飘着雪,无声无息却汹涌澎湃,可以将人溺毙。
直到下一站地铁门打开,这犹如被雪覆盖的安静突然被打破。一阵过堂风裹挟着前方人群的惊呼,入侵他的触觉和耳道。
人群同时向一个方向看去,四面八方的声音涌来:
“哎!”
“小伙子怎么了!”
“醒醒!”
“别动他,打120!快打120!”
顺着众人的视线,只能看见旁边车厢里聚集了乌泱泱一波人。
坐在身边的两个女人交谈起来。
挎着小皮包的女人问:“怎么了啊?”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晕倒了。”戴眼镜的女人说,“你给我占着座,我去看一眼。”
于是陈在林旁边空了。
看了两秒,他收回目光,照旧一动不动,扮演一个凝固的雪人。
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疲倦得几乎要闭上眼睛。这都是这几天熬夜的成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才散去。戴眼镜的女人坐了回来,交谈声重新响起。
“没事了,那个男生醒了。”
“被抬走了?”
“没,他不让叫救护车,说自己没事。就说连夜学习睡眠不足晕倒了,脸都磕青了。”
“妈呀,摔这么厉害。”
“可不是,人都给摔懵了,刚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还问今年是哪年。”
“害……”
女人们聊天的间隙里,陈在林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嘲似地勾起唇角。
“陈在林?”清脆的声音犹如石子落湖,倏地自身前响起。
他睁眼看去,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再往上看是一双裹着蓝色校服的长腿。
声音的主人,是个长相俊朗的少年。此刻颧骨处有一点淤青,但因为长得好看,反倒像是画了一套战损妆。
这谁?
不认识。
陈在林漠然注视着陌生的年轻面庞。
倒是旁边的女人先开了口:
“哎弟弟你没事了?这一下摔得挺疼的吧。”
少年蹭着脏污的鼻尖回道:“谢谢,我没事了。”
说话时,那双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在林,眼底明亮荡漾得如同一坛烈酒,整个人像从某个盛夏匆匆奔赴而来,和大雪弥漫的冬日格格不入。
当然他这身打扮,也确实和冬日格格不入。
零下的寒冬穿着单薄的秋季校服,多半精神不太正常。估计是家里没给看住,让他跑出来了。
陈在林猜测着,然后视若无睹,继续闭目养神。
可这疯子不知为何独独和他杠上了,不依不饶地站在他身边说:“我是周普。”
周围的人一脸八卦,好似有把瓜子就能当场磕起来。
但陈在林不在乎别人的围观。
只是听到周普这个名字时,心里有了新的推测,看来不是疯子,而是骗子。
盗取个人信息的骗子。
周普是他十八岁之前的名字,随逝父的姓。高中毕业后,他就换了一个新名字,随他母亲的姓,初衷是用一个新的名字开始新生活。
陈在林见怪不怪,闭着眼把脸侧到一边。在通讯发达的年代,信息丢失已经成了常态,他懒得计较。
“我真是周普,是从前的你。咱妈叫陈丽鹃,爸叫周平。”
“我是从平行时空穿越过来的,今年满十八了,来之前还在粒城一中上高三。我早就见过你,因为我在一个梦里看到了你现在的样子,听到了你现在的名字。”
“我原来也和你一样,但有人在梦里和我说,我的灵魂去错了地方,让我回到我该回的地方来。”
“这次睡醒起来,就到了这里,还晕倒在地铁上。”
呵。信息查得挺全,故事编得挺离谱。
现在骗子什么伎俩都会用了,写小说呢?还时空穿越呢,当人傻子吗?
陈在林在心里嗤笑。
“锦华路北站、到了,We are arriving 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