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邪术,你从哪里得来的?”
云渡唇边挑了笑意,淡淡的,喜怒难辨。
老鼠精感受到笑里的危险,战战兢兢道:“是我挖墓得来的,我不识字,不知道是谁的墓。”
“这样,田玉真的邪术,是你所教?”云渡问。
“是我,……我只要了日日供奉我最好的大米,其他……我什么也没干。”
庭月道:“他知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走煞?”
老鼠精眼珠提溜一转,答道:“他失败了,才变成了走煞,倘若成功,就可以健康活到一百岁。”
“失败了?”
“献祭的新娘必须是全阴命格,到第五个出了岔子……”
庭月明白了,第五个新娘用了替灾之术,让三七代替她去死,但三七不是全阴命格,打乱了十三煞转命烛的成型,田玉真因此遭受反噬,变成走煞,难怪那鬼新娘说他是恶鬼。
问清楚事原委后,云渡放下它,柔声道:“好了,没你的事了。”
老鼠精精神一振,“我可以走了?”
“当然,”云渡浅笑,“下辈子投个好胎。”
他话刚落地,手接着抬了起来,紫色封印如一道坚固笼子,从天而降,将老鼠精困在其中,它睁大双眼,发出绝望惨叫,紫光耀目间,它看见对方那双含笑双眸,忆起曾在很久前见过。
那时,它还是一只在林间野地找食的老鼠,无意,爬上一棵古树,隔着层层林叶疏枝,对上一双笑意倦懒的眸子。
它吓得落荒而逃,就在那日后,它运气出奇好,找到了一棵千年老参,一年内成功化形成人。
他到底是谁?
老鼠精没机会想明白,强大的紫色光罩吞噬了它,什么也没留下。
“你直接送它去轮回了?”庭月缓了半天,才小声道。
“不然呢,送它回家?”
云渡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几具新娘尸体,走到从阁楼里抱出来的柳青襦裙少女时,他俯下身,手拿烛灯,另一只手画符印,落完最后一笔,一直不灭的烛灯忽地灭掉了。
只有灭了烛光,被困住的新娘魂魄才可重新转世投胎。
庭月走过来,弯下腰,看清少女的面目,惊诧发现,这少女竟是大眼睛的三七,面容和活着时几乎一样,只是她闭着眼,没有心跳与呼吸,显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田玉真将三七的尸身与转生烛一起藏在了湖心的阁楼中。
云渡之前说多了一具尸体,多的就是三七,他早知道阁楼里有什么,能破解十三煞转生烛,直接送老鼠精女鬼转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天师。
庭月试探道:“你现在是几念天师?”
“八念,我从小就是天才。”他用很平静很理智的语气自我评价道。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天才,她苦闷地站在一旁,与自己不对付的大师姐是天才,咸逻海新出的琳琅双玉是天才,对门玄通宗也有各种名号的天才,下个山,莫名遇到的云渡也是天才。
老天,这么多天才,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她在这胡思乱想时,云渡在已经在地上又花了一道阵法,一个圆圈,里面随手写了几个斜草连空的符号,很是随便的样子。
庭月站在真外,问站在法阵中心的云渡,“这是干嘛?”
“渡亡魂,你在外面帮我护阵。”云渡双手结印,手心生出微弱紫芒,躺在阵外的十三位少女体内飘出一缕浅淡身影,是被禁锢在体内的魂魄,十三道魂魄没有意识,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齐齐飘向阵中。
“不,要。”
声音虚弱阴沉,转生烛内飘出一缕白烟。
听到声音的庭月立即回头,甩出尽意剑,做防御姿势,转生烛内的白烟慢慢凝聚成人形的样子,面容清晰后,赫然是云渡说已经灰飞烟灭的田玉真,目光阴狠又渴望地盯着前面那道襦裙少女的魂魄
“他……他,活了!”庭月语无伦次。
云渡边用灵力运转阵法,边侧头扔给她一个“自己处理”的表情。
庭月看田玉真似乎风一吹就散的虚弱模样,脸色已经雪白到透明,身体瘦削单薄,摇摇欲坠,周身煞气消失殆尽,只有绵绵的病弱之气。
他走了几步,踉跄扑到地上,抓了满手的泥土,“我求你们,不要……带她走。”
原来是临死前的执念,庭月在书上读过,执念过分偏执,会与自身魂魄分离出来,永生永世不得解脱,成不了鬼,也做不成人,只能飘荡在人间,做一个飞蛾一般的游魂,当它现形,便用尽力量,过不了多久自会消散天地
庭月看见他就来气,怒声道:“滚滚滚,少来添三七的晦气,是你害死了她,死了还不让她安生,禁锢她的魂魄,让她与你一样永远不见天日,你怎么有脸在她的轮回路哭,自私自利,上天入地再找不到比你更自私狠毒的人。”
田玉真目眦欲裂地看着三七头也不回的身影,眸底裂出一条条猩红血纹,偏执阴沉,力竭道:“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
庭月哼笑一声,“别喊了,她听见也不会回头,因为她恨你,厌恶你,往后千世百世都不想遇到你。”
“不可能!”田玉真双腿往前爬动,目光疯狂贪婪,这世上的东西,健康长寿求不来,家人和美求不来,情谊爱护求不来,活着时他告诉自己,不求了。死了后,他又想再求一次,他摇晃地站起身,泣血道:“三七,她说得不对,你不想走的,你回来,我求你,我求你。”
魂魄在尸体上禁锢太久,已经失去意识,庭月看向即将踏进轮回法阵的三七,却震惊发现她的脚步停止了。
在庭月诧异,田玉真狂喜的目光下,她转过了身,黑亮有神的眼睛重新张开,凝视着田玉真几近疯狂的脸,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书上没讲过啊,庭月想破脑袋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眼睁睁看着三七走到了田玉真面前。
下一刻,三七伸出手在田玉真脸上扇了一巴掌,魂魄没有实体,所以这一巴掌没有打到,而是从左脸穿到了右脸。
田玉真愣在原地,眼中闪出血泪,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什么都没有发出,这没有犹豫的巴掌,将田玉真的执念打得分崩离析,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淡化消失,紧锁住三七脸庞的眼睛,也慢慢变得空洞涣散,没一会儿,全部消散在寂静黑夜中,最后的执念也离去了。
湖水如墨,莲花淡粉,荷叶田田,夜空中的月光一如既往,无情却似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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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姐,你为甚对少爷这么好?”
“我有个阿弟,经常生病,还总爱闹脾气,他每次闹脾气,我就偷偷用棍子抽他屁股。”
“后来呢?”
“后来,他长到七岁,想为我摘一朵桂花,掉下树摔死了,我常想,如果对他好一点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