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璟和发现自己的嘴不动了，他意识到自己拿回了控制权，然而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还好下一件拍卖品引起了顾秋绥的兴趣，他没再和纪璟和搭话，纪璟和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长离：“你真有一个同名的朋友？”

长离当然没有一个叫秋绥的朋友，但他早就习惯了替青玉背锅，他正准备开口时听见了青玉的回答，她说：“有一个。”

纪璟和可能没想到刚才控制自己的会是青玉，他干巴巴的啊了一声：“不会真是这个顾秋绥吧？”

“不是。”

青玉难得搭话，纪璟和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但他自知和青玉不熟，想接着问的话卡在了胸口，好在青玉就在他脑袋里，把他的想法看了个遍。

纪璟和似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他对被人窥探脑中想法没什么经验，如果换成长离，这会儿应该已经锁住了识海。

“死了很多年了。”

纪璟和想回到几分钟前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让它别瞎想，可惜他不能，他只能说个没诚意的“抱歉”，还不知道青玉能不能接受。

青玉也兀自陷入了沉默，奇怪的是这次长离没再主动接话，纪璟和只好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拍卖会上，把脑袋里的废料都踢出去。

长离把自己的神识海翻了一遍，期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意外失忆了，直到把从天机阁看过的藏书也翻了一遍，长离才确信自己不认识秋绥。

但青玉认识。

他和青玉不一样，他是天地灵气借着一只凤鸟托生的，未有意识前的记忆都是混乱的，而在他听的各路“野史”里，青玉似乎和天道同出一源，只是长离从未细追过此事。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他似乎不了解青玉，从前他只想着能一直陪着青玉就好，左右他寿命长的很，要真死在青玉前面，他就在死之前把自己做成个木雕挂件，这样青玉走到哪都得带上他。

“你见过他的。”青玉不知何时进到了他的神识海里，缩在角落里的长离动了动，试图给青玉挪出些地方。

青玉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她蹲下身用手戳了戳长离的肩膀，随后双手交叠于膝上，头枕在胳膊上，就这么歪着头看着长离。

“你刚有神识那年，我头次带你去了大苍山，你问我去做什么，我说去祭拜故人。”

长离缩在臂弯里的脑袋动了动，看来是想起来了一点，青玉继续缓缓说道：“就是秋绥，他从前是掌管福寿的神尊，那时六界常年动荡不安，酬勤台议事频繁，秋绥因为不善战经常偷闲，闲暇时便去九幽寻我下棋。”

秋绥是个名不虚传的臭棋篓子，好在那时神界除了天道便只有秋绥，青玉才强忍着没把他从九幽踹出去。

“他最后一次来找我不是为了同我下棋，而是求我为他卜一卦，我同他说诸神命数不定，天道都未必能算清，我一个半调子就更算不准了，从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

青玉用这个姿势蹲久了有些累，她试图站起来时长离终于抬起了头，他用手拽着青玉袖口，用神力帮她舒通了筋骨。

“你带我去大苍山混日子的时候不也做过神算子？我还以为你精通此术。”

青玉一听乐得不可开交，她盘腿坐在长离身前道：“大苍山百姓淳朴，所求不过温饱，且那时有明君主政，他们所求自能如愿。”随后她话音一转：“可秋绥所求之事，我也是过了许久才知道，他想要我卜的，是一个魔物的机缘。”

成仙成神均需命数所在，若命中无缘，饶是在山中修行百年也不过是具枯骨，更妄论妖魔两界。

听到这长离已然明白了秋绥的结局，甚至能猜到他的死因，“他对魔物动情了。”

“动情是小事，他不知从哪看来的邪术，以神力融了神骨，妄图将自己的命数转移到魔物身上。”

“成功了……吗？”

“成功了。”青玉叹了口气，秋绥是除宿桉外最精通各界秘术的神尊，此等邪术与他不过信手拈来。

“所以他死了。”长离从青玉的袖口上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能感觉到青玉身上有了活气，看来按时吃饭也是让青玉有活气的重要条件。

“不，他死不是因为没了神骨，而是因为那魔物成神后屠了魔界三城，秋绥自知难逃其咎，于是用最后一丝神力将自己献祭给了忘川，忘川帮他封印了魔物，而秋绥成了第一个献祭给忘川的神尊。”

掌管福寿的神尊就这么结束了自己近万年的生命，死后连件遗物都不曾留下，只有大苍山上的衣冠冢，埋的是他曾用过的棋盘。

长离望向青玉身后，那是他亲手封锁的神识海，他长叹一声：“这样也算是死同穴，就是不知道那个小魔物愿不愿意和他一同长眠于忘川。”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后不后悔那日没帮他，若卜了那一卦，他或许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天道本纪一》有言，‘天道无情，故清断六界事，不偏私，不枉冤，然天道亦有情，以因为始，以果言终’你其实已经告诉他结果了，是他自己不信偏要试试。”

青玉颇为感慨，长离没像宿桉秋绥失了本心，也没成个只会长篇大论的书呆，还好当时陪着长离在天机阁待了几天，可谓不白浪费睡觉时间。

然而青玉这感慨终究没能宣之于口，因为下一秒纪璟和撕心裂肺的声音差点震碎了缩在他识海里的长离和青玉。

“老沈！沈组长！领导！顾秋绥那孙子不见了！你听见了吗！”